那是百里凌云最为痛苦的一段回忆。
他也不记得是几岁时的事了。
好像发生不久,又好像很久远了。
他当时对灵力并不熟用,天赋也没有显现出来,如同一个普通孩童。
母亲把他丢进了冰池之中,他冻得直哆嗦。
半个时辰后,他便开始发烧咳嗽。
可是母亲没有给他治疗喂药,只是急忙吩咐下人出去。
“快去找家主回来,说少主病了。”
许久不见的父亲果然回来了。
但是他好像很生气。
他的头发很凌乱,唇角还有粉色的印记。
“你怎么看的孩子?不会带就交给下人带,这孩子天赋绝佳,两家多么重视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母亲听不进他的话,只是质问他去了哪里。
他迷迷糊糊起来,眼中的画面也模糊起来。
或许就像家族说的那样。
他天赋异禀,第二天就好了。
母亲好像忘了昨日发生了什么,也忘了他十分难受。
他不知道二人和好没有。
过了平静的五日,在一个普通不过的下午,他又“不小心”掉进了池水里。
池水并不冰冷,却让年幼不会游泳的他险些丧命。
他气若游丝得躺在床上。
母亲终于有了一丝慌张,查看他的伤势,然后抚摸了他的头。
好温暖……
就像母亲金色的头发一样,如同阳光般温暖。
那天他又见到了父亲。
父亲依旧很愤怒,却也忍住了,很关心得查看了他。
自那以后,父亲就经常回来了。
虽然母亲经常和他吵架。
但是至少,他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
平静的日子好像也没过多久,又好像过了有几年。
他当时已经学会游泳了。
再也不怕掉什么水里了。
母亲的眼神是空的,好像没有了光明一般。
罪恶的手又伸向了他。
不过,递过来的是一颗糖。
食物对许多修仙家族来说可有可无,孩子辟谷后也不会再吃东西。
食欲更是俗物,家族一般是不会纵容小孩有口腹之欲的。
那是他第一次吃到糖的味道。
好甜好甜。
不等他开心起来,一阵熟悉的眩晕袭来。
是的,他又病了。
这次比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他觉得自已一点力气也没有,也没有什么精神,只能躺在床上,看着人来人往。
这次又是什么时候才能好……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吃甜食了……
口腹之欲果然害人……
父亲回来了。
同母亲大吵一架。
二人甚至打了起来,他在房间里都能感觉到院落里强大的灵气波动。
“你个毒妇,竟然谋害自已的亲生儿子!”
“我毒妇?那可是你的小情人送来的东西。”
原来父亲在外面有家了,难怪总是不回来。
原来母亲也怀疑过那颗糖有毒……
他第一次觉得自已活着好像没什么意义,像父母争夺的战利品,像他们博弈的棋子。
那也是他第一次觉得。
感情这种东西,真是恶心……
一个不会正视感情的风流男人,和一个困在感情里的自负女人。
真是恶心透了……
父亲走了。
走的很决绝。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再也没见过他。
母亲从疯狂到沉默,一个人在屋子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在某天,母亲单独见了他。
他等待着这次的招数。
他长大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
从不理解母亲,到不理解父亲,再到如今不理解任何人。
“凌云……”
“那糖,我以为是你父亲送的。”
母亲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也是在后来,他才知道了整件事的原委。
两大家族的联姻,青梅竹马的骄子,天造地设的一对,四海八荒的祝福。
可看多了艳丽的牡丹,眼睛疲惫了,觉得路边的雏菊更加养眼动人。
一代骄女,竟比不过一个乡野村妇。
父亲把她保护得很好,母亲怎么都找不到,更是发了疯般说要杀了她。
父亲越发觉得母亲疯了,不再归家。
许多人也觉得母亲疯了,劝她。
“男人哪有不犯错的。”
“他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他们让母亲大度,接纳那对母子。
是的,他们有孩子了。
或许,不止一个。
家门外总是有不同的女人带着孩子来哭诉。
或许是女人孩子太多了,人多嘴杂的,最开始劝母亲的人也闭了嘴。
反而这个时候,父亲没了踪影。
因为这些女人,也开始对他闹了。
他不爱任何一个女人,他只爱他自已,他也不爱任何一个孩子,只要有人能替他继承家族就行。
母亲也不再哭闹,更没有了“手段”陷害他。
只是专心得教他练功,给他请最好的长老,给他用最好的资源,让他达到了同龄人望尘莫及的程度。
他恨母亲吗……
或许吧。
母亲说只有第一次是她做的,其他几次,她也是担心的。
他已经不想分辨对错了。
就这样吧。
十八岁那年,他干了两件大事。
一,是继承了家族。
二,便是处理了一些垃圾。
他风流了十八年的父亲,寻到了真爱,要将所有都给那女人的孩子。
或许院子里那些女人,也听过他的承诺。
但是这次不同了。
他亲自带回来的。
在他的继承大典上。
“你不过是我同你母亲联姻的产物,不是我认可的孩子。”
剑指着他的脖子,在场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父亲真傻。
两个家族可不是看到父亲的面子上没有计较那些莺莺燕燕。
而是他。
他是两个家族最完美的“作品”。
父亲已经没有用了。
他并没有马上杀了父亲。
太脏了。
————
百里凌云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中午。
偌大的房间里十分安静。
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他允许属下进来,他已经不想死了,要继续做该做的事了。
芒种跟他说了很多,跪在他面前负荆请罪,说乔露是他谋划来的。
百里凌云没有责怪他。
寒了一个忠仆的心,可不是明智之举。
“你把传送符送去。”
无限位置的传送符十分珍贵,根本不会在凡间的商会出现。
百里凌云画了很多,吩咐芒种全部给乔露送去。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乔露。
只能用自已的方式去帮助她了。
“她走了吗……”
百里凌云还是不自觉问了起来。
芒种想了想昨日乔露小姐给他的安排,以及还没有送去的传送符。
“乔小姐昨日回了保安楼,没有传送符怕是还没走。”
“乔小姐让属下询问主子意见,对于四皇子沈涣之的安排。”
四皇子做的实在太过,皇帝不敢得罪百里凌云,哪怕有些妇人之仁可惜四皇子母妃救驾有功,也不想包庇下去。
这些时日乔露忙着南下,百里凌云自闭。
竟然把他给忘了。
“四皇子应该是想到事情败露,在文安公主的生辰宴当晚就跑去了封地。”
“跟踪的暗卫来报,他召集了许多能人异士,日日夜夜在封地做法。”
大陆上的皇帝不再保护他,仙门又是百里凌云的地盘,他无处可逃,便想用其他方式苟活下去。
按照百里凌云的“遗嘱”,他死后,芒种等一众心腹会暗中保护乔露,并且商讨四皇子处决一事。
如今他“活”了过来,芒种便如实上报。
听从他下一步安排。
百里凌云揉了揉脑袋,还是有些麻木。
真想直接杀了沈涣之……
但是这件事对乔露的伤害很大,他更想让乔露亲自手刃了那个家伙。
“去……去告诉乔小姐,我听从她的安排,会全面支持她的行动……”
“多派几个人去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