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生辰那日,皇帝皇后依旧给她大办起来,无处不彰显对她的宠爱。
皇帝皇后只是想告诉她,无论她是谁的孩子,都是在他们身边承欢膝下十六年的掌上明珠。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从正午开始,整个公主府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皇帝皇后不能久留,陪文安用过午膳后便离开了,把时间都留给了年轻人们。
他们知道文安的身世后生怕她出事,也日日夜夜忧心无比。
在众人的努力下,文安恢复如初,让他们欣慰无比。
皇后走时,从手上取下一枚陈色很深的玉镯子,这是她出嫁那日她的兄长顾长风给她的。
“这是顾家的传家玉镯,本应留给我未来的嫂嫂,可我出嫁时母亲已去。兄长未婚,便给了我……”
“兄长说……他心悦的女子不在京城,二人绝无可能,便把镯子给了我。”
“我不知这人是否是你的母亲,但也本该给她的……”
皇后顾长宁的眼神很温柔。
从曾经有隔阂的奇怪宠爱,到如今深深浅浅看不清楚的回忆与释怀。
或许她曾对文安更多的是怜悯,如今倒是多了几分真的对子女的舐犊之情。
“这镯子的去留随你……母亲说吧,我看得出来,她也非常想你。”
文安拿着玉镯,看着皇后追随皇上离开,鼻尖泛酸起来。
眼看要上回宫的马车,文安又追了过去。
“母……母后……文安真的很爱您……”
“谢谢您。”
皇后的背影微顿,最后向后轻轻摆了摆手,便上了马车,去往宫里的方向。
那里是她不能逃离的纠结,却成就了她的梦。
生辰宴还在继续,宋雨霏想了些有趣的活动,让一些小姐公子参与。
而沈澈之则聚集了众人,在文安的院子里商讨顾将军和长公主的事。
皇后已经知道了顾念书的事,有些意外却插手不了,只能稳定住顾家让他们把顾念书放了出来。
而顾念书肯定是不会错过文安的生辰,拿着自已亲手做的礼物送给文安,便一同加入了商讨之中。
“今晚公主府还有游灯会,我特地求了母亲来。”
也不知道长公主是心中有愧还是母爱爆发,见到文安一哭便软了心,再次离开了寺庙。
“我也同……父亲提起长公主要来公主府的事。”
顾长风将军昨日才快马加鞭赶回,又马不停蹄得进宫,在宫禁最后一刻离开了皇宫回到顾家。
本来见他还要外出,却被家规森严的顾老将军扣了下来。
顾念书冒着再次被禁闭的风险才有意无意说起文安生辰宴,好久不出寺庙的长公主竟然要出席的事。
“八九不离十,父亲听到后竟然没有斥责我,今早还问了我公主府在哪。”
顾将军没有接触过文安,每次回京面圣的宫宴上也为了避嫌同女眷们离得很远。
哪怕真见了,也会觉得是自已妹妹的女儿同自已这个舅舅相似罢了。
“我甚至觉得我的名字也是……”
顾念书。
念书。
顾家从武怎么可能取这么个名字,而且怎么知道顾念书以后会从文。
只能说此书非彼书,书,也可能是姝。
而长公主的名字,便是玉姝。
“母亲傍晚人少时便会来同我相聚,到时候我将她带到我的院落,还请念书哥哥想想办法把……父亲,带来。”
顾长风将军是个守规矩的。
或许……
但是至少不会冒昧闯入公主院落,只能利用顾长风将军不熟公主府这一点了。
“这样会不会太坏规矩了……”
乔露有些担心被有心之人看见说闲话,毕竟这个地方对规矩十分看重。
“无碍,百里兄借于我百名暗卫,注视着公主府一切。”
沈澈之这话说得让众人背后发凉,仿佛正有几十双眼睛在黑暗里注视着他们。
傍晚将至,游灯会开始。
在公主府后门的顾念书也等来了自已名义上的父亲顾长风。
“父亲,为何不走正门,我记得皇后姑姑是给了请帖的。”
顾念书有些生疏得调侃起来。
“而且我记得父亲从来不来小辈的生辰宴。”
在顾念书的印象里,哪怕遇到回京正值太子或者公主生辰,自已的父亲也会以“避嫌”为由,只送上礼物,不会在任何宴会露面。
顾长风长得挺拔无比,比顾念书还高上几分,麦色的肌肤更是同顾念书的白皙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他的印象里,自已的“儿子”好像没有这么聒噪。
他深深得看着顾念书,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
在战场上他能井然有序引领几十万大军,对兵法也能侃侃而谈。但是回答这些让他心虚的问题上,倒是有些“百口莫辩”那味了。
最后顾长风先行一步进了公主府,留下两句。
“避嫌。”
“看看侄女。”
而走到岔路口,顾长风还是等了等,让顾念书来带路。
父子二人这样好像太生疏了些,顾长风想着,便找话题说起来。
“你……近来有些话多了……是因为婚事耽搁?”
他回来后听家中说起过,本来提上日程的婚事被搁置下来,自已父亲猜不透皇上心思,便把“冲动”的顾念书关了起来,他回来那日才放出来不久。
顾念书没想到父亲会提起这事。
眼中明暗不清。
“些许是吧……”
父子二人再次无言。
而文安这边,长公主沈玉姝已经来到了院落。
“什么……顾公子,竟然不是……”
文安将顾念书的身世告诉了母亲。
沈玉姝懊恼不已。
“我生怕我的错酿成大祸,没曾想弄巧成拙……我这是害了你了啊乐之……”
“我还不如不说出你的身世……”
她怕禁忌,才把封尘十六年的秘密说了出来,却是做了坏事一件。
如今自已的皇兄知道了女儿的生父,怕是不会再同意这门亲事。
顾念书的身份不能被说出,二人该如何在一起……
沈玉姝哭了起来。
她恨自已无用懦弱,又恨自已曾经年少不懂事做下了错事,如同时空的利剑从十六年前来到这伤到了十六年后她的女儿。
“对不起……我的乐之……都是母亲的任性妄为害了你啊……母亲不该爱上顾将军……”
“可是……我从不后悔生下你……”
“对不起……”
沈玉姝哭的撕心裂肺,她的不理智害了她一辈子,她也抑郁了十六年。
该死也她该的,不要伤害到她的孩子身上……
“嘭——”
盒子掉落的声音回响在院落里。
而院落门口,正是驻足许久的顾长风和顾念书。
显然,刚才的话,已经被顾长风听了进去。
二人已经有十六年未见。
可顾长风一眼就认出了她。
“公主……公主殿下……您说什么……文安是,我们……我们的……”
顾长风的袖中还握着另一份东西。
那支本该二十年前送出的木头簪子。
手中的触感真实,仿佛让他回到了年少时某个明媚的午后,少年与少女的初次近距离接触。
家规森严木讷寡言的少年,和想着离开枷锁明媚如阳光的少女。
“见过公主殿下。”
“你就是顾少将军吗。”
少女笑颜如花,在这阴沉的宫中显得如此有生气。
她是不同的。
顾长风脑袋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在社会的潜规则下,他们有两条不同的道路。
他安分守已,循规蹈矩。她离经叛道,自命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