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岚因下班回来,发现沈行远的车停在车位里,便知有对冤家要碰面,好戏要开场。
回到家打开门,饭香扑鼻,一室静谧。
白教授一边为女儿的长大感到欣慰,一边走到餐桌旁掀开罩子看饭菜,品相之差,让她止不住地叹气。然后把严静沉从房间喊出来,洗手开饭。
严静沉平时总和她抱怨工作上的琐事,今天却一反常态安静得很,联想到住在对门那人,怕是戏已经开唱了,白岚因便问:“见过小沈啦?”
严静沉抬头看了她一眼,平静道:“嗯。”
“吵架了?”
“路人一个,有啥好吵的?”
白岚因不是八卦的人,也不爱唠叨晚辈,见她不愿说,就没继续问。
“我才往前走了一步,他就后退了九十九步,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严静沉吃饱喝足,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时,又接上了这个话题。
白岚因问:“你做什么了?”
“啥也没做啊,就在门口打了个招呼,结果他说他要搬家了。”
“没听说过。”
“我一回来他就要搬家,绝对是故意的!”
“瞎猜没用。”白岚因说完进书房去了,还不忘指使她洗碗。
严静沉做完家务,回房间打开电脑用CAD软件画图,画得很烂,时不时看手机,也没有想看到的消息。
两个多月以来他们一句话也没说过,显得她置顶和他的聊天框这个行为尤其可笑。
白岚因不给她出谋划策,她就找张疏寒。
张疏寒在和男友约会的间隙里认真浏览了严静沉的诉求,然后发给她一张写着“看猪猪”的猫猫表情包。
接着是一条长达半分钟的语音:“你怎么这个时候脑袋不灵光了?你跟他表白过吗?没有。没有表白,何来拒绝一说?再说了,搬家是需要时间谋划准备的,不是说搬就能搬,人说不定只是单纯地想换个地儿生活,跟你没啥关系。还有,你不是说了么,他老婆,呸,前妻,给他戴绿帽子,就在那间房子里,他要是还住得下去,那问题可大发了!所以呢,宝贝,你别太卑微了,别看啥都觉着人在躲你、拒绝你。”
搬家对沈行远而言是好事,严静沉自然明白,只是仍旧觉得不安:他确实这样做过。
在她还未开口表白之前,他就将她的感情抹杀,之后,避她如洪水猛兽。
张疏寒:今时不同往日了宝贝,以前你是未成年,他有未婚妻,他要是敢越雷池半步,脊梁骨都得叫人戳穿。现在你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咱严大小姐配他不是绰绰有余?
严静沉:你也太现实了……
张疏寒:现实可比这现实多了!
严静沉无言以对,丢开手机画图。
十分钟后,手机息屏,严静沉视线扫过去,静默两秒,还是拿过来打开,点开那个置顶的对话框,输入文字。
无话可聊,只能道一句“晚上好”。
忐忑不安地等了几分钟,手机静悄悄没有回信。
大小姐很生气,拿着手机冲出家门,冲到1201室门前——
白老师说得对,瞎猜没用,她要当面问清楚。
蕴着怒气叩门三声,两分钟后防盗门才被人从里推开。
今晚的沈机长同平时很不一样,穿一件白色背心,露出肌肉结实漂亮的手臂,皮肤上覆着一层薄汗,胸膛因喘气剧烈起伏,周身冒热气。
严静沉咽了咽口水:“……您在干嘛?”
沈行远:“跑步。”
那没事了。
沈行远:“有事吗?”
“没事……”
沈行远不信,看了她一会儿,问道:“心情不好?”
明知故问!
“对啊,心情不好,想吃宵夜。”严静沉脑海里灵光乍现,开始胡诌,“我刚回柳城,没什么认识的人,您陪我去?”
沈行远思忖片刻,点头道:“好。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
“没问题!”
沈行远答应得太爽快,严静沉反而感到不安,既怕他中途反悔,又怀疑他和她一样,嘴上说吃宵夜,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
约莫半个小时后,沈行远发来短信:好了,我们走吧。
罢了罢了,到时见招拆招便是。
严静沉推开门,男人已经站在走廊上等电梯,他不仅换了身体面衣服,还洗了澡,短发半干,柔顺的耷拉着。
严静沉好笑地想,这人要是当明星,偶像包袱至少千斤重。
沈行远看着她走到面前,开门见山地问:“想吃什么?”
“您推荐一下?”
“我不知道你的喜好和忌讳,不便推荐。”
“好吧,那就面条。”
钟山广场周围街道多的是苍蝇小馆,天南海北的食物应有尽有,觅食的路上还可顺手买杯奶茶或冰淇淋。苛待什么都不能苛待嘴和胃,是刻在柳城人骨子里的基因。
严大小姐也不例外,酸甜苦辣咸她只喜甜,忌油腻荤腥,奇奇怪怪的香料和一切腌制食品。
沈行远没见过这么挑剔的人。
当然,在他终于深刻认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显然已成为一名合格的煮夫。
这是后话。
捧着奶茶钻进路边面馆,在距离空调出风口最近的位置落座,点两碗牛肉拉面。
店家是一对中年夫妻,干活甚为默契,严静沉看在眼里,忽的想起一件大事,小声问沈行远:“哥,您现在是单身吧?”
沈行远点头:“是。”
“那就好。”严静沉松了口气,开始查户口,“您下午说要搬家,打算搬去哪里?”
“云港。”
云港从前是柳城的泄洪地,位于南郊,严静沉蹙眉抱怨:“好远。”
“离机场近。”
“OK!”这个理由完全可以接受,继续问,“你儿子,是不是跟他妈妈生活了?”
沈行远顿了一下,仍然点头:“他妈妈工作时间稳定,方便照顾他,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飞,不论是丈夫还是父亲,其实我都做得很烂……”
“您竟然会这样想——”
“不对吗?”
“不,您是对的。”严静沉解释道,“我猜很多男人不这样想,他们大概会觉得男人在外奔波赚钱养家很辛苦,兼顾不了家里的琐事是正常的,但其实,照顾小孩儿操持家务同样很辛苦,更何况,很多结婚的女性不仅要做这些,还要上班,辛苦翻倍。反正,在我看来是这样的,我妈妈就是典型例子。”
“你爸爸呢?”
“跟我妈妈离婚以后就移民啦,听说他娶了个法国淑女,生了俩混血宝宝。”
“你恨他吗?”
“像我这样睚眦必报的人,能不恨么?”
严大小姐记仇的本领,沈行远早有体会,浅笑一声,表示同意,那样薄情寡性的男人,不值得任何人为他开脱。
一碗面的功夫,严大小姐叽叽喳喳抛出几十个问题,沈行远全都耐心作答,她心中原有的几分不安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剩下的,都是对这个男人无限上升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