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一晃而过,严静沉受伤的腿终于拆了石膏,但仍需卧床休养一段时间。
白岚因给她买了个二十多寸的折叠书桌,严静沉把电脑显示器搬到床上,一刻也没耽误地居家上班。
宅家的日子很无聊,唯一的乐趣是微信骚扰沈行远。
说是骚扰,其实远远算不上,只是一些类似于“早上好”“晚安”的问候,比中学里早恋的男女同学还要守规矩得多。
但严静沉始终乐此不疲,甚至通过分析沈行远每次回复的速度和时刻,总结他的作息规律。
结论是:毫无规律可言,有时上网冲浪到凌晨,有时夜未至已入眠。
什么高岭之花,都是假象。
严静沉为此每日心情愉悦,不觉养病难熬,军师兼好友张疏寒却同徐文杭闹起了矛盾。
徐文杭,杭州人,国庆长假带女友回家见父母,父母竟要求女方尽快嫁到杭州。
杭州虽然是座一线城市,但同首都比起来实在小巫见大巫,张疏寒断然不肯放弃自已的北京户口远嫁。
且不说张疏寒作为独生女家里不愿她远嫁杭州,凭借张家在北京两套房的家底,留在北京也是他们日后养育后代的不二选择。
从杭州回来,两人便陷入冷战状态,最后以徐文杭表示留京告终。
“他爸妈能同意?”严静沉隐约觉得这事儿没这么容易过去。
“爱同意不同意,我才不看他们脸色。”张疏寒显然还未完全消气,“他们舍不得儿子,我就舍得我的孩子输给别人么?”
“你俩要是真结婚了,以后不就是一家人,现在闹得太难看不太好吧……”
“所以我跟他说了,他留在北京,孩子上北京户口,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回杭州他家住,包括所有节假日。”
“徐文杭同意了?”
“不同意就分手呗。”
“……吾辈楷模。”
“幸灾乐祸是吧?”张疏寒说,“大小姐,我给你提个醒儿,确定关系前一定要见见他父母,别到时候像我这样惹一身骚,哭都找不到地儿。”
“明白!”严静沉从善如流。
严静沉满心欢喜地做着规划,殊不知沈行远这边早已变天——
收假前夕,沈行远携沈加应约到卫家做客,进了门一落座,就被卫风数落他爽约的事情。
沈行远便把那日送严静沉去医院换药的事情说了,当然,一点没提和感情相关的内容。
这理由应付卫风绰绰有余。
但沈行远没想到过了快三个月,守守还记得在拉萨发生的事,卫风不计前嫌地拉他去餐厅喝酒,守守却突然冒出来大喊一声:“是不是小严姐姐!”
卫风诧异极了,“你怎么认识她?”
“我当然我认识她!她长得超级漂亮,又高又瘦,皮肤比白云还白,看起来超级酷!”
卫风:“???”
“就是我们去拉萨玩的时候啊,在车站,她来找过沈叔,问他有没有离婚,还说会请我吃冰淇淋。”
卫风好整以暇地看向沈行远,“所以,什么情况?”
多说多错,沈行远选择沉默。
“难怪,从拉萨回来你就变了个人。”卫风后知后觉,“我还以为烧香真有用呢。”
“真不关她的事。”
“那她为什么关心你的婚姻状况?”
沈行远无言以对。
周素素端着果盘走过来,笑问:“什么婚姻状况,你们在聊什么感情话题呢?”
卫风起身把位置让给妻子,自已则坐在沙发扶手上,“你猜老沈为什么答应去见姚小姐又中途反悔?”
姚小姐,卫风母亲给沈行远挑的相亲对象。
严静沉登门拜访那天,周素素在电话里告知沈行远见面时间和地点,他站在衰败的阳台上,隔着一堵玻璃墙,悄无声息地看小姑娘同沈加说话、浅笑,刹那间,对相亲的抵触情绪高涨,爽约的话脱口而出。
可怜周素素莫名被拒,至今不知是因严静沉,只当沈行远忙于照顾孩子,还好心为他开脱:“行远本来就烦相亲,要不是为了不拂妈的面子,打死他也不去。”
卫风着急道:“才不是,是因为他心里已经装了人了!”
“真的假的?”周素素惊喜地看向沈行远,“对方什么条件啊?”
沈行远:“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敢承认么?”卫风问,众人屏息以待,“因为对方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
空气静默了一瞬,周素素笑道:“刚毕业就刚毕业呗,只要人家愿意就行啊,行远条件这么好,怎么也不会亏待她。”
卫风:“希望严小姐不会跟你一样笨!”
沈行远好笑地想,刚毕业的严小姐可比素素笨多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周素素说,“你要是信得过你兄弟,就让他们大胆地交往,她笨一点也好,只要行远不辜负她,他们就断不了。不跟行远在一起,找别人说不定也只是被渣男骗,更惨。”
卫风不以为然,“这世上好男人还是很多的!”
眼看夫妻俩越聊越离谱,沈行远打断道:“我真没这想法。”
周素素却说:“你得有。就算你不为自已考虑,也得为小加考虑吧,孩子都需要妈妈。”
忽然被点名的沈加默默低下头,心想,我只有一个妈妈。
“我有空的时候一个人带他就行。”
“那他以后要是都留在你身边呢?”
“乔灵不会同意的。”
“由不得她啰!”周素素说,“前几天她亲口跟我说的,怀上了。”
从卫家出来,沈行远驱车送孩子回他母亲那里。
沈行远一路都在思考周素素的话,她说:“乔灵跟你同岁,实打实的高龄产妇,生孩子辛苦又危险,哪有精力照顾小加?你要是想小加以后跟着你,趁早做打算。”
只不过,他想的不是如何把孩子留在身边,而是自已是否能做到全心全意抚养他。
大人全程神游,小孩全程闷闷不乐,到新家门口该下车了,才磨磨蹭蹭地说:“爸,我不想要后妈……”
沈行远张口无言,很意外,其实孩子心里跟明镜似的,由不得大人糊弄。
最后沈行远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点头:“好,爸爸答应你。”
某个难眠的夜晚,沈行远也曾想过,他已一无所有,放浪形骸一次也无伤大雅,但诸多人事物却在给他设限,叫他不许越界。
心中当然有怨有恨。
但是设想齐女士若在,她必然不能赞同这样离经叛道的事,他便不再挣扎,乖乖顺从他们的意志。
沈行远宁愿余生都如履薄冰,但求不再失去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