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医也是许久没来过将军府了,上次来还是因为杜绍庭派人将他叫来给他的姨娘看病。
这次过来,上次的姨娘已经变成正儿八经的将军夫人了。
周太医心中啧啧两声,当时就看出了将军对她的重视,一点擦破皮的小伤都大张旗鼓的要请太医,果不其然啊。
他心中有种吃到瓜了然于胸的感觉。
这回被请过来,杜绍庭也没说是什么事,只道请他给府中夫人瞧瞧。
“夫人。”周太医老神在在的给宿泱打了个招呼,随即一行人移步会客厅。
柯婉秀此时正陪在宿泱身边,见状也有些吃惊,她没看错的话,这是宫中的太医吧?
将军好端端的怎么把太医请来了?
不过她人微言轻自然,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余地,便老老实实的跟在他们身后。
简单一番寒暄过后,周太医直入正题,“还请夫人将手伸出来放到这脉诊上,待老夫为你仔细把一下脉。”
宿泱点点头。
从善如流的从宽大的袖摆下伸出手来,一截皓腕就这么露了出来。
腕骨纤细又精致,白的晃眼。
不只是杜绍庭,柯婉秀都看得有些晃神。
只觉得夫人身上真是哪儿哪儿都精致好看。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夫人,当时她就觉得夫人在外貌上对她没有什么威胁力。
她不是那种一眼就叫人惊艳的美人,但是周身却自有一股韵味在。
越是相处就会发现夫人越是好看,且越看越好看,有时候她与夫人说话都会盯着夫人的脸失神,只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耐看的女子。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带着股动人心魄的味道。
柯婉秀不由得摇摇头,夫人正在叫太医请平安脉呢,她怎么盯着夫人的脸想起这些事儿来了。
要说唯一淡定的,当属周太医无疑了。
他历经风雨,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不过这将军夫人的气度韵味儿倒真是独一份儿的。
拿出一方丝绢,轻轻的放在宿泱的手腕上,周太医这才将手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开始听脉。
杜绍庭跟柯婉秀都在此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他特意没有告知太医情况,便是想让什么都不知晓的太医在直接把脉的情况下会给出怎样的诊断?
香叶也在一旁提心吊胆着,她可是亲眼看着夫人将那一碗药汁全给喝了,可她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装作一副寻常担忧的模样。
这时就见周太医的眉越皱越紧越皱越紧,脸上的神情更是凝重无比,连带着看向宿泱的眼神也变得惊疑不定了起来。
他仔细感受着脉象的变化,足足听了一刻钟的脉后,周太医才收回手,看向杜绍庭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的。
杜绍庭此时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在周太医没有将话彻底说出口前,他就始终还抱有着一分希望。
“周太医,有话但说无妨。”他语气沉重道。
周太医看着杜绍庭的反应,心中大致上也有数了,也突然间明白了他为何会突然请自已过来府上替夫人诊脉。
正想着要不要避开将军夫人,毕竟此事对任何一个女子都是莫大的打击。
更何况他还是将军夫人。
不能有孕代表着她不能替将军诞下嫡子。
此时宿泱就像是看破了他心中所想,脸上的神情哀戚中却又带着几分决绝般的意味。
“周太医,我的身体到底如何?不妨直言,无论如何我都承受得住。”
周太医这才深深的叹了口气,“夫人的身体……情况不太好,体内有服用过绝子药的痕迹,日后……恐怕难以再受孕了。”
他这话其实都算说的保守了,现实的情况就是夫人以后一辈子都不会有自已的孩子了。
不知是何等的绝子药,药性竟然如此狠毒。
一般的绝子药服用下去还有治愈的可能性,至少不会受孕艰难。
可这绝子药不仅作用快,药性还如此毒辣,说是药石无医都不为过。连带着夫人的身体也有一定程度的损伤。
宿泱听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装出一副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备受打击的模样。
往日里水媚清澈的眼神中,此刻满是痛苦与绝望。
她忽而一把紧紧地抓住将军的手,泪水就这么夺眶而出。
“将军……”她悲泣道,哽咽的不能自已。
杜绍庭的心也宛如被巨石所撞击,从四肢百骸传来一阵无力感与疼痛感。
周太医的话无疑对此宣布了死刑,他以后再也无法拥有与泱儿的孩子。
这一刻,他只觉得天意弄人,可他甚至都没办法说什么,因为泱儿也是无辜的。
他内心满是愧疚与自责,暗恨自已为什么没有早点注意到这一点?为什么没有早点注意到泱儿内心的彷徨与无助?
他回应着宿泱的悲恸与伤心,一只手就这么让她牢牢的抓着,另一只手则是默默的搭在了她肩膀上,无声的给予她力量与支持。
毕竟有外人在,他没办法那么肆无忌惮地将她拥入怀中。
若要说最为震惊的莫过于柯婉秀了。
宿泱与杜绍庭都在事先已经对此有所知道与了解,所以哪怕悲伤也不过是再一次伤疤重揭而已。
但是她事先可是完全不知情的。
她吃惊的捂住了绯色的唇瓣,失态地看向此刻一片脆弱之色的夫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夫人竟是不能有孕。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一个女子不能有孕是一件多么大的打击,更何况她还是将军夫人。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难怪夫人一直对她抱有着好感与亲近之意。
难怪夫人对她这么一个即将来分享他丈夫的女人这么喜欢。
原来竟是因为她不能有孕,她无法诞下自已的子嗣,所以才亲近于她。
因为将军府日后开枝散叶的任务将会由她这个姨娘来承担,或许不仅仅是她,后面还会有许多个姨娘。
但她目前确实是将军府唯一的姨娘。
夫人或许是对此事想开了,接受了自已不能有孕的事实,所以才对她这般好吧?
柯婉秀如是猜测道。
这一瞬间,也不知道是心里的窃喜更重还是难过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