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余年擅长与人交际,尤其是这种功成名就又慈善的老人,不一会儿已经把袁老哄着完全忘了本是来和自已学生叙叙旧的。
感觉再过一阵,她就不是江祁的女朋友了,马上就要成了江祁的小师妹。
“怎么没想过回沪城探望你外公。”
老爷子扶了扶老花镜,不经意地提起。
分明是最容易回答的家常话,她却不知道如何回复了。
在今天以前,她对何家的了解甚至都只止步于猜想和自以为。
毕竟她派人去找过国内做生意盛名的何家,要么压根只是姓氏相同,唯一着边的线索是早就衰败了的老工厂的信息。
说来也算一无所获。
何家也从未联系过她,从她有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开始,何家好像就是最不重要的剧情,笔墨从未落在他们身上。
哪怕家中的长女去世,他们也从未想过去找长女留下的孩子,甚至没想过去送长女最后一程。
娄余年欲言又止的样子落在袁老眼里,家务事最是难断,他本也没打算为难娄余年便没继续这个话题。
江祁却在沉默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沉浸在思考中恰没注意。
袁老长叹一口气,手里的蒲扇递给江祁,站起身来拍了拍裤腿。
“走吧!”
挥一挥衣袖朝着门外走去。
江祁和娄余年连忙跟上。
——
天气难得的明媚,从白天开始就好像在为流星雨做准备。
袁老的接风宴设在山上的别墅,沿山一路人格外的多,大多人穿的极为厚实背着登山包,到山顶近的地方都有人扎了营地。
他们走的这条山路虽有不少的行人,但是登山的车却没有。
她猜测应该是江祁在设宴时买断了这条路的使用权,以便赴宴人前往,不免感叹资本的力量。
却也奇怪这深山远处的,风景也谈不上多特别,还是在周内,怎么能有这么多人来这里安营。
“资本确实可怕,但片山一直没被开发,这条车行道和人行道都是我花钱修的,除了今天都是公开使用,不算垄断。”
她明明没说话,江祁还是突如其来的解释了一通。
——
到了山顶人也少了起来,大庄园坐落在山顶平原处,她猜测这应该也是江祁的私人宅邸。
管家见他们来了连忙叫忙碌的保姆下人停下手头的事迎接,一声声问好叫的她迷迷糊糊的。
即使这两世没少经历这样的场面,但每次她都还是会觉得,能不能,不要!这么尴尬啊!!!
——
来往宾客匆匆,和周喻烨生日宴唯一不一样的是不止于宛城的名流。
江祁和她的交际圈几乎没有重合重合,她在这边和许久未见的老友觥筹,江祁在对角线的方向和袁老还有季南肆等人站在一边。
他们跨过人群对视的瞬间,她看见江祁和旁边交涉了什么就迈开长腿朝她走来。
他今天没穿板正的黑西装,像是为了配她,穿了一身笔挺的中山装。
深灰色的布料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得更沉稳庄重,金色的纽扣在胸前扣了一排,胸口别着一只和她旗袍上的花一样的胸针。
坚毅的装束上还是那张满是春风少年意气的脸。
他不理会一路递来的酒杯,径直向娄余年走来。
站立在她旁边的时候,她身边的朋友也被柳川熟练的拽走。
她挑眉,给江祁递了杯酒。
江祁浅笑,接过酒杯附身靠近她的耳畔:
“今晚,有何家的人来了。”
……
……
他起身,俩人默契的碰杯又沉默。
娄余年装的体面,心口却像是粘了三年的胶带三年以后突然被撕扯开来一样阵痛,脑子越发昏沉着不知方向。
她安慰自已或是酒精上头,却心知肚明自已对未知的恐慌。
即使这只是一本书,何家只是被潦草带过没有多提的NPC。
但她却也是生活在书中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被何家遗忘了近二十年载。
而今天,感性来讲,身边的随便一个人都可能是置她和母亲于不顾的家人,他们认识她,她却不知他们是谁。
理性来讲,这是一个突破这本书未知的场景的大窗口。
而她随时可以在人群中认识那个何家的人,推开这扇窗。
一时间她不知道如何是好,想起自已写在日记本上的字字句句,抬头带着那对亮晶晶的眼,言语迟疑问江祁:“我要去见他们吗。”
“你的心说,想去探险。”
他却不着调的说了莫名其妙的回答。
下个瞬间,她在江祁身后的人群里看到了一对极为相似的眼睛。
那对眼睛如她注视他一样,沉沉的注视着她。
酒杯的声音在愣神之际格外清晰。
她听到自已说:“比起我想见他们,他们或许更想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