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山里路越难走了,很多地方都被大雪覆盖,小溪两边的山路也有厚厚的冰雪,原来的山路上被人踩踏后凝化成冰,更是没法走了。还好他们带着冰爪,绑在鞋子上,拄着两个登山杖,倒也能平稳行走。
两个人在十一点左右到了岁寒三友所住区域,这里是一片盆地,他们开垦的农地上,青菜被厚厚的大雪覆盖着,第一个进入眼帘的是法明师父的茅草屋。
法明师父是临建房,他是走在这里觉得几个人谈得来,就自已给自已搭建了一个茅草屋。茅草屋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雪,外面一个木围栏做成的院墙。能看见院子里摆放着几个太阳能光伏板,屈江走到木栏大门口,跺了跺脚上的泥。放下背包在大门下面没有积雪的地方,然后伸手进去摇了摇挂在栏杆门上的铃铛。
在外面等了会儿也没见有人回应,他摇了三次了。屋内的大门依然紧闭着,他琢磨法明师父可能去其他人那里串门了。就背起背包和马克继续走,十分钟左右到了汪师行所住的小院,汪师行住的院子是土围墙,大门紧闭。
屈江狠狠的拍了拍门环,大声喊到:“汪道友,在吗?”
过了会儿就听见里面有人回声:“在呢,在呢。你咋这个时候过来呢?路上的冰化了吗?”
说话间汪师行从里面打开大门,就见他穿着厚厚的棉袄大衣,头上还戴着毛线棉帽子。胡子很久没有修了,乱糟糟的,黑黝黝的脸上倒也清爽,脚上一双棉拖鞋,大衣里裹着毛裤,一脸睡意未尽的状态。
“我靠,你这是什么状况吗?”屈江说着就抬腿走进了院子,马克对汪师行点点头:“汪师父过年好啊!”说罢也跟在师父后面,走进院子里。
“嫂子呢?”屈江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在屋里炕上睡觉呢!你咋这是时候过来呢?”汪师行依然好奇的追问。
“这不过完年了么,我想出来走走,就先到你们这里了,刚才路过法明和尚那里,叫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应声,他是不是出去云游了?”屈江走到大门口放下背包说道。
“嘿嘿,法明和尚肯定在家里睡觉呢!他前几天想出去买点物资,路太滑给摔了一跤,回来后一直屁股疼,估计给甩骨裂了。最近一直在静养!每天你嫂子给他端一碗饭,他现在一天就吃一碗饭,其余时间喝点水,吃点板栗柿子,就睡觉静养身体!”汪师行一边说着一边对开大门,自已先走了进去,大声喊到:“老高,老高~~~当家的,起来了,拂尘子过来啦!”
就听屋子里柔弱的声音传来,“稍等,我马上起来!”
屈江在堂屋里,坐在炉子跟前,打开炉门看到里面就剩少许灰烬还亮着,他直接往里面加了几根木头。
汪师行用热水壶给他和杰克倒了两杯热茶,“喝点热茶,暖和一下身子!还没吃饭吧?一会儿让你嫂子给你俩下点面条。”
他也围坐在炉子旁边,掏出一个香烟让屈江,屈江把他的手退了回去,从冲锋衣里拿出雪茄盒,“抽我这个!”
“呵呵,好啊,好久没有抽好烟了,今天沾你的光,开开荤!”说罢两人抽着雪茄,呼吸呼吸的冒着烟。
“今年这个天气啊,年前我们几人早早都备好了年货,最起码十天半个月不用出门是足够了。结果年前二十八开始山里就下大雪,大雪封路,路上结冰滑的没法走。后面有七八个散修,就没法出门准备年货了,我们三家就给他们匀了些,本来想着初五过后,天气也该放晴了,结果到了初五那天,又是大雪。这一下子大家的物资就紧张起来了。
昨晚上山里大风大雪一夜,上午的时候还在下雪呢,我们就钻进被窝里睡觉,一天就吃一顿饭。你来之前我们刚吃过饭,才钻进被窝里刚睡着,你就在外面喊门呢!”
“我去,你不是外面有那么多信徒和学生么,他们也不管你老两口子了?”屈江好奇的问。
“孩子们年前早早跟我们送了很多物资和衣服,都分给其他人了,一天一顿饭,饿了在吃几个馒头,就没啥事,就是没法出门而已!对了,老周那边就别打扰了,他最近在打坐闭关中!”汪师行笑着解释道。“我一会儿带你去法明那边看看,你正好来了,给他看看,是不是骨裂了!”
屈江点点头,对马克说:“这才是住山的真实状况,即使不缺钱,不缺物资啥的,还是很不方便。网上视频里好像大家都是不吃饭不拉屎的神仙生活,你看看,大名鼎鼎的汪老师,现在这个狼狈样!”
汪师行瞪了他一眼:“少来,少拿我做反面教材,我这里可是啥都不缺。我堂堂墨家弟子,我会缺少物资?”
“汪老师,您不是一直说是儒家弟子么?还说是杂家弟子,咋又成了墨家弟子呢?”马克好奇的问。
“儒皮,道骨,法血,杂脏,墨筋,佛心,你说我该是哪家弟子呢?”汪老师吹胡子瞪眼的看着马克问道。
这时候高晴穿戴整齐的从内屋里,掀开门帘走了出来,笑着说:“别听他一天胡扯,他就是一个传统学者,各门学问都好奇,都涉猎。去年冬天又喜欢上木工活计了,跟着后山的一个散修学着打了一套立柜,就自称墨家弟子了!”
屈江和杰克马上站起身:“嫂子好,嫂子过年好啊!”
高晴点点头,“过年好啊,你们外面这几天下雪了没?你这个时候进山,简直就是受罪来咧!”
屈江抬起头翻着眼想了想说:“三十之前下了两天,也不太大。这几天就是阴着天,倒没下雪!想不到你这山里雪这么大啊!我咋发现你们这些住山的,这个冬天一下大雪冷的不行,挺无聊的啊!”
高晴喝完一杯热水,站起身:“你们先坐会儿,我去给你们下点挂面!”
汪师行与屈江一起抽着雪茄,喝茶说道:“确实挺无聊的,刚开始下雪的时候还很高兴,和老周和法明一起坐在外面亭子里弹琴煮酒唱歌呢。第二天大家就坐在我屋子里继续烤火烤红芋,喝茶聊天。
在以后几天里,雪是时下时不下,不下的时候天更冷,大家也都懒得出门了,后来后山几个散修跑过来说没粮食了,给他们分了些后,我们串门都很少啦,哈哈!山居啊,正确的方式是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修炼,尽可能的降低生活的物质欲望,不在这方面花时间和精力。
你去这山里找人问问,看他们大部分人是不是大部分时间都在为生活而发愁,想法设法的挣钱改善一下居住的环境,添几个家具。有手艺的还好说了,毕竟凭手艺吃饭,不丢人。
一些啥都不会的,咋办呢?老实的人除了靠居士们的供奉,自已在山里捡一些板栗啊,拐枣啊,挖黄精啊,天麻等药材啊,养些土蜂蜜啊,背到山下也能换些钱,平时在山里还要种菜,种点玉米啥的。就这还得防着黑瞎子和豹子,有时候栏杆围的不严实,野猪会把你的菜地或者庄稼给霍霍了,你去问问,一天真正修炼的时间有几个小时?
很多人住山都是各种机缘,有人或许身体不好,在外面一直治不好,听人说在这里碰见谁给看好了,或者自已住山调理好了,你说是一时冲动也罢,说是没办法的办法也行。
更多的就图个新鲜或者觉得这就是返璞归真,还有的人家就是为了好挣钱,一下雪,人家早早就回城里的家了。天气暖和啦再上来,拍个视频卖土特产。你要说有没有真正的修行人呢?当然有,老周和法明绝对就是为了修行!”
屈江忽然想起给法明看病,站起身子说:“走,一起去看法明,趁嫂子饭还没做好,我去看看他病情!”
这次汪师行穿上了外裤,也穿上了棉鞋。去厨房给高晴打了一个招呼,从厨房拿了几个馒头装进袋子里,走到门口给屈江摆摆头。屈江从包里拿出他的针灸包,跟在后面。
汪师行带着屈江和杰克到了法明的草棚院子外面,他摇了摇门上的挂铃,直接从口袋拿出一个钥匙,把锁子打开推开门,带着两人踩着厚厚的积雪走进院子里。
走到草棚门口,他大声喊到:“法明,醒来了没?拂尘子来了,摇你铃半天也不见你开门,我就自已用钥匙打开了大门!”
就听屋子里传来柔弱的声音:“稍等一下,给睡过去了,没听见!”
过了会儿木门缓缓的打开,就见法明和尚裹着百衲衣棉僧袍,脚上的补袜子都是补丁摞补丁,没穿鞋。屋子里四处漏风,与室外的温度几乎没有差别。屋子里一个土灶连带着一个土炕,炕上面一个棉被子揉成一团。
他拄着拐杖缓缓的向炕上移步,马克看见后急忙过去搀扶着他。法明对他微笑着点点头:“这个洋娃娃倒是热心肠!长水啊,电壶里还有热水,你自已给自已倒啊!”
“听老汪说你绊了一下,来躺炕上我给你看看。”屈江说罢就走到炕边,站在旁边看着法明艰难的上炕。
“你这么严重的,这几天拉屎尿尿该不会都耙在炕上吧?”屈江站在旁边看着他玩笑着问道。
“让你失望了,我还真没有拉在炕上,老汪给我做了一个带盖的木马桶,就在炕下面放着,刚才给你们开门的时候我特意提到后门外面去咧!嘿嘿,凑是这几天尽可能的少吃,少喝!”法明一边和他说笑着一边缓缓的躺了下去。
屈江把他的头放正在枕头上,拿起他的手腕开始诊脉。足足过了十几分钟,两个手都号过脉:“阿达疼?”
“嗯~~~路上冰滑给绊了一下,勾子疼左腿抬不动,老汪说估计是摔骨裂咧!”法明缓缓的说着。屈江直接揭开他身上的被子,“来,身子侧一哈,我给你查一哈!”
说吧用手指头在法明和尚的大腿根上撮着,最后确定了疼痛的具体位置。他把手掌放在法明的屁股上,闭着眼睛用真气探查他的身体。过了会儿睁开眼睛,对马克说:“去,倒半碗热水端过来,我给老和尚把病给治好,免得老和尚憋不住了耙在炕上。”
汪师行一听他这么说,立刻哈哈大笑:“法明啊,拂尘能这么说,这就是有把握今天就给你治好伤情,让你能下炕,保证让你能生活自理哦!”
杰克从灶上的热水壶里到了大半碗热水端了过来,屈江用手感受了一下碗外面的温度:“嗯,这水都不太热咧!放在炕上吧!来,给老和尚把裤子褪一下,把他的半个屁股给褪出来!”
说完他就打开自已的针灸包,拿出几根细针,用针灸包里的酒精喷了几下,看杰克把法明师父的裤子给褪了一些,点点头。杰克给师父让开地方,屈江先在法明腿上环跳穴,膝阳关,曲泉穴扎进去针,又扎针承山穴,丰隆穴,足三里和委中穴。
汪师行看着他行针问道:“明明你可以跟着裤子扎根,为啥还要给老和尚脱裤子呢?”
屈江笑了笑说:“隔着裤子扎这几针,是辅助型。脱裤子是为了把老和尚的骨头裂缝给治好,稍等一哈!”说吧就见他拿出一根很长的钢针,用自已点雪茄的打火机直接烧了起来,烧到针都红了直接把针插进碗里的热水,然后迅速的插进法明疼痛的地方。用手捻针拨动了几下,然后迅速的拔出,把手掌搓了搓,一只手掌捂在法明的疼痛地方。
法明刚才腿上扎针的时候没有感觉到疼痛,刚才那一长针下去他感觉到了刺骨的疼痛,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热气冲进体内,那个刺骨的疼痛马上缓解,这股热气进了他身体顺着大腿一直到脚底,打了一个来回又冲到他的胸腔里。就感觉很舒服,又麻又酥的。
之前大腿上的疼痛感明显的在消退,屈江的手掌在他大腿上摩擦了一下继续按住。法明就感觉自已原来最疼痛的地方,开始慢慢不疼了。那股热气就像电焊一样焊接着自已的骨头裂缝,不到五分钟,屈江把手拿开,把法明的裤子提了提,把其他的几个钢针全部拔了出来。
“你自已把自已裤子穿上吧,我去洗洗手,咦~~~你多久没洗澡了,一身的垢珈!”屈江说罢把那根长针上碰了碰酒精,装进针灸包里。去灶上拿起热水壶给洗脸盆里倒水,直接一口气给倒空了。蹲在地上开始洗手,起身从木柱子上又拿下来冻的硬邦邦的毛巾扔进热水脸盆里,等毛巾软了他摆了摆,拧干水就擦手。
就见法明不但提起了裤子穿好,更是直接站在炕上,眼睛睁得圆溜溜看着他。汪师行和马克也很好奇的看着法明和尚,这就好了?
“站着干啥?不用谢,赶紧穿鞋,嫂子估计饭也做好了,下的挂面,走,你也沾光补充些热量!”屈家把毛巾挂在柱子上微笑着说道。
法明利索的下炕,拖着鞋也过去洗了洗脸和手,还趁机洗了一把光头,用毛巾把头和脸自已的擦了擦。“哎~~~我都快一星期没洗脸了!拂尘真人果然是神医啊!”
“屁个真人,还差的远呢,你们就这么抬举我么~~~”屈江笑着打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