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1985年国内的科技水平不太了解,但当时应该没有近视手术,也没有隐形眼镜这种东西。
所以那副眼镜就成了一个巨大的破绽。
照片上的人和我入梦时使用的身份,两者间只有一个是真正的陈月泉。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我忽然有种苦闷的感觉。
曾几何时,我还觉得这个“鬼地震”的梦境挺简单的,虽然环境危险、信息杂乱,但至少整体进程比较顺利,几乎不需要我主动的调查什么。
直到这张照片的出现,我才发现不是梦境简单,而是我把它想的太简单了。
“我真他妈服了……”
我捂着脸叹了口气,不过这么多次下来,我也有点习惯了,只搓了搓脸便开始思考——
“我在梦境中是陈月泉”这个信息,是我第一次进入这个梦境的时候,从黄海那里听来的。
黄海这个人没什么问题,所以他能用“陈月泉”来称呼我,肯定已经确认了我的身份。
从这条逻辑来看,资料中的照片应该是假的,更何况联合政府早就有造假秦玉林资料的“前科”。
不过我很快又想起了一个细节——这两次入梦,我的身上都没有证件。
科考队没有我的资料,否则第一次入梦的时候,黄海不会不认识我。
而第二次入梦的时候,我抵达临时营地直接报了“陈月泉”的身份,也没有任何人要求我出示证件。
一个没有证件的人,却没有任何人怀疑身份,这在那个年代是很不寻常的,更何况还是一个具有保密性质的科考队营地。
所以除了证件和资料之外,必然存在其他可以证明我的方式。
这个方式和我无关,因为我当时什么都没做,同时这个方式在科考队具备极大的权威,否则其他人不会毫无怀疑……
郭守敬。
我很快想到了一个名字。
以郭守敬在科考队的地位,只要他说这个人是陈月泉,就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另外“陈月泉进入科考队”这件事,也是郭守敬一手促成的。
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但我并没有深入思考,因为我要先确定,我在梦境里的身份到底有没有问题,免得做了无用功。
“帮我查这个人!”
我抄起终端平板递给林霜:“陈月泉,雕塑专业,1985年7月的时候已经是博士了!”
“就不能让我休息会儿吗?”
林霜没好气的埋怨道,但还是接去终端平板点了几下,随后又给我递了过来。
“不要个人资料!”
我看到那个格式就立即摇头:“官方资料有可能造假,查各大艺术院校的荣誉人物,或是那个年代的艺术类报纸、杂志!”
“……”
林霜翻着白眼继续搜索,这次就没那么顺利了,因为我那个要求确实有点太严格了。
但这样也没办法,如果联合政府提供的资料造假,像个人档案这种容易找到、或者是有直接关联的资料,就都有可能被改动过。
所以我们只能通过一些间接的联系,在海量图片或是视频的犄角旮旯里,寻找陈月泉的那张脸。
这种情况下就不能用文字搜索了。
林霜直接用资料中的照片进行比对,得到结果之后,又排除了能造假的官方和正式信息,最后只剩下十几张照片。
其中有几张只是单纯长得像,不过在其他照片里,那张黑黑瘦瘦的脸都是无意中被人拍到的,而这些地方,往往是造假者最容易忽略的地方。
换句话说,联合政府提供的资料,有90%以上的可能是真实的,所以我在这个梦境里使用的身份,并不是真正的陈月泉。
我又一次苦闷的捂住了脸。
单从结果来看,似乎是被我借用身份的人,在当年冒充了陈月泉的身份,同时他和郭守敬之间有某种勾结,而后者帮他在科考队坐实了这个身份。
但我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
在我第一次进入这个梦境的时候,郭守敬明显把我当成陈月泉对待,而且我们所有的交流,都是围绕“科考队的任务”展开的。
第二次的情况虽然略有不同,可是郭守敬一直到死,都没向我提出“任务”之外的要求。
这是一个非常诡异的局面——郭守敬作为科考队的负责人,用不正当的方式,将另一个人安插到科考队里。
如果他真是为了科考队的任务,为什么不通过正规渠道?可如果不是为了任务,他又为什么不向我透露?
“难道郭守敬没问题,而是这个人的身份敏感,无法通过正规渠道进入科考队?又或者……是郭守敬没来得及说?”
我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忽然次卧的门轻轻打开,肖海和那个姓胡的中年人,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
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我连忙将注意力调整回来,随后就发现这两个人的表情不对。
按说这次催眠无外乎两种结果,可肖海和那个姓胡的中年人脸上,完全没有担忧或是放松,只有一种复杂的疑惑不解,好像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让我莫名的有点紧张,来不及请人入座就急忙问道:“情况怎么样?”
肖海“嘶”了一声没说话,中年人神色复杂的抿着嘴唇沉默几秒,忽然向我浅鞠一躬:“对不起,我尽力了……”
我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但马上又反应过来,这是催眠不是手术,所以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果不其然。
中年人的脸上透出窘迫,声音也明显带着心虚:“她的心理防线太坚固了,我试了很多种方式,都无法进行深度催眠……”
他似乎没脸待在这个地方,说着已经灰溜溜的迅速离开:“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砰”的一声房门关闭,我呆愣愣的看着那个方向,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
庄湘的心理防线坚固?无法进行深度催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就是你找来的‘人才’?”
我哭笑不得的看向肖海:“一个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的人都催眠不了,他这水平可能连武朝……不对,他连武佳丽都比不上啊!”
肖海阴沉着脸没说话,看起来像是用人不当的尴尬,但他的眼神里没有窘迫或是躲闪,只不停地抿着嘴唇,似乎正在纠结什么。
我忽然灵光一闪:“那个人是这里水平最高的?”
肖海依然没说话,但他倏然凝固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原来你刚才在纠结这个?”
我嗤笑一声,已经彻底看穿了肖海的想法:“这里水平最高的人都无法催眠庄湘,可是这次催眠又必须进行——虽然你不情愿,但现在只能让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