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趁着王熙凤不注意一把卷过了账本揣在怀里。
“走吧,不是要向太太请教吗,我陪你去。”
王熙凤跟着贾琏也站起了身,迷惑的看着贾琏,似是很惊讶于贾琏愿意和她一起去。
她连忙叫来平儿和安儿,仔仔细细的嘱托了一些家里的事,这次出门就不打算带上这两个丫头了。
贾琏就在一旁,笑着站着,看着王熙凤的样子。
两个人到了邢夫人的院子里头,贾琏不好直接进去,就叫门口的小丫头先行通传一声,刚巧贾赦也在家,直接就让夫妇俩进了门。
平常在家没有什么礼仪的要求,贾琏只是略微弓了弓腰,拱了拱手,就被贾赦叫起了。
王熙凤进门这段时间,贾赦和贾琏的关系和好的很快,这几日里说的话、见的面几乎能比上去年一整年。
于是贾赦如今见到贾琏,也放下手中的杯子,脸上好歹也能挤出个笑模样来。
“你先去跟太太聊吧,我有事情跟老爷说。”
贾琏轻轻在暗处里头拍了拍王熙凤的腰,对着她低声说道。
王熙凤自然知道贾琏是要瞒着自已给贾赦说些什么,早就恨不得飞到邢夫人那里拉着她走了,如今见到贾琏这么说,连忙上前扶住邢夫人。
脸上笑着,嘴里说道:“太太,咱们娘俩进里屋聊,让他们爷们好好的相处相处。”
邢夫人虽然不太懂发生了什么,但她抬眼看了眼贾赦,发现他并没有异议的样子,也笑着对王熙凤点了点头,嘴里直说好啊。
见两个女人都进了内屋,贾琏又叫屋里的小厮丫鬟们都退了下去,这才拿出账本递给贾赦。
贾赦本来随着两个女人的进屋已经慢悠悠坐会了自已的位置上去,还悠哉悠哉的捧起茶喝了一口。
他早就听说账本已经交给王熙凤了,倒是也没想到如今在贾琏手中,还拿给了自已看。
“怎么了?”
贾赦抽手接过了账本,疑惑的看了眼贾琏,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这才把目光重新放回到账本上来。
“老爷您仔细看。”
贾琏凑近贾赦,低声说。
“这账本难道还有什么问题不成。”
贾赦有些疑问,边说边问,贾琏也不回复,他心里也知道,贾赦同自已一样,见着了真东西才会相信别人的说辞。
先前王熙凤那样说,自已也未觉得王夫人是个不好的,只是觉得她为人木讷又说话讨厌罢了,如今见到这账本,心里才有一二分底。
贾赦本来只是随意翻翻,谁知越翻问题越大,眉头也皱的越高。
“砰。”
果然不愧是父子俩,见到这账本,看生气了的样子也是如出一辙。
账本被按在贾赦手掌下,狠狠的往桌子上面拍,就连翘起的二郎腿也在这个时候放下了。
“老爷可发现了问题所在。”
贾琏也不害怕贾赦的怒火,他本来就是顽皮性子,而贾赦也和贾政不大一样,自身就是个不成器的,又怎么要求自家儿子成器呢,所以贾琏自小是没有被贾赦打过的,也不太害怕贾赦。
“何止是发现了,这简直就是把我们当猴儿来耍。”
“这账本可不仅仅只有一处错漏,简直是处处都有蛀虫的痕迹,这些铺子的掌柜,要是他们自已的话肯定是不敢这么干的,我说为什么老太太一个劲的想把这账本交到我们大房里来,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贾赦愤怒地说道。
虽然说王熙凤是王夫人的亲戚,但经过了这段时日王熙凤日日往大房跑,如今的贾赦早就把王熙凤当成大房里的人了,加上贾赦自来就知道贾母更加偏爱二房,如今见到这件事直接就怒火滔天,把一切事情都往贾母身上联想起来。
虽说贾赦在这里说出隐隐约约指责贾母的话,贾琏却不敢附和分毫,低下头跟个鹌鹑一样不说话。
贾赦回头看着自已这个自小养在贾母房里的孩子,到底也知道子不说父的道理,虽说眼睛里头还是怒火滔天,但是还是住了嘴。
胸脯强烈的起伏了几下,终于稍微压下来了自已脱口而出的恶语。
“琏儿,你如今怎么想?”
贾琏这才抬起头,恭恭敬敬的上前,斟酌了片刻,才吞吞吐吐的开口:“老爷说的这些,儿子也都想过,只是这账本是从二太太那里拿过来的,中间没有旁的人经手,加上最先提起这件事情的也是二太太,不知......”
贾赦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这件事情二房那边怕是也有参与,这账本咱们不能收,即使是收,这么大的漏洞也不能归在咱们身上。”
贾赦上下扫视着贾琏。
“我看你像是要去见老太太的样子,看来你是有主意了。”
贾琏忙道:“父亲英明,儿子正是此意。这本账本始终得在老太太面前过个明路。”
贾赦点了点头,把账本又归还给贾琏,欣慰的笑了。
“去吧。”
虽说贾赦这里得不到什么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案,但是贾琏到底是贾赦的孩子,若是想要做什么还是得先让自已父亲知晓并且点头才能去做,到底没有分房,这也是孝道的一部分。
两人谈完,贾琏就出了门随意唤了个小丫鬟端了些糕点进里间,自已倒在院子里干站着起来。
王熙凤正和邢夫人说些身边有趣的事情逗乐呢,就看到一个小丫鬟端了糕点进来,心里知道贾琏怕是已经和老爷商议完了,于是先站起了身,向邢夫人说道:“如今都这个时辰了,我就不打扰太太了,媳妇就先告退了。”
邢夫人自然也知道这是父子两谈完事情的标志,也没留这两人,便让王熙凤走了。
王熙凤出了里间,贾赦早就躲到书房里头去了,虽说王熙凤已经嫁给了贾琏,但公公媳妇到底不能单独的共处一室,王熙凤心里也清楚,倒也没想着要跟贾赦告别,就直接迈步出了屋子。
刚出屋子,见到贾琏站在一棵树下头,百无聊赖的甩着衣衫上缀着的香袋。
别的都不说,单说这贾琏,那是长得极好的,说不上周正的面庞,倒是有些女儿家的多情样子,一双桃花眼,黑漆漆的眼珠子,站在这柳树下,活像画里才有的人物,也怪道尤二姐倾心。
见到王熙凤出了屋子,贾琏忙转过头来,招呼着王熙凤,喊她快来。
王熙凤扯了扯嘴角,因为想起了往事有些颓丧,竟觉得有些冲着贾琏去的愤恨。
连忙调整了一下自已的心态,重新挂上笑容,脚步轻盈的朝贾琏走去,站在他身前,笑盈盈的看着他。
贾琏浑然不知王熙凤心里的想法,相反心里倒是充斥着见到了心爱之人的暖意。
“走吧,二奶奶,去见老太太。”
王熙凤也假模假样的行了一礼。
“是,二爷。”
两人相携前往老太太房内。
王熙凤本就早上才被叫去过,如今刚过了贾母中觉的时间,外头的丫头都惊讶怎么王熙凤和贾琏这个时候前来。
外面的一个丫头看见了,上来行了礼,又笑着说:“二奶奶怎么这时候来了,老太太刚说完中觉,如今正在梳洗呢。”
王熙凤和贾琏虽然受了这礼,但也不敢托大,王熙凤侧头看了眼贾琏,贾琏连忙站出来也对着丫头做了一个揖。
“好姐姐,我倒带着凤哥儿来给老太太请安,有些事想要老太太指教。”
丫头不敢受贾琏的礼,忙侧过身子,脸上挂着笑意也越发的大。
“倒也不敢受二爷这礼,我帮忙进去给老太太说就是了。”
这丫头说完又给王熙凤福了福身,王熙凤笑着点了点头,那丫头才扭身出去。
本来才刚王熙凤因为想到了尤二姐就心里满是不痛快,如今见贾琏和那丫头撒娇卖痴更觉得心底愤恨。
那丫头虽是老太太院子里的,到底算不上多得脸,只是也是自已让贾琏开口,如今这局面多少有自已的问题在。
王熙凤也知道这诺大的贾府,丫头少爷们都是如此相处,更遑论贾琏早些时间一直养在内宅。
只是到底不是所有丫鬟都是鸳鸯那么个性子,也有不少丫头想着一步登天,被哪个少爷收到房里做姨太太呢。
实在控制不住,王熙凤怨念的横了贾琏一眼,酸溜溜的开口。
“二爷倒是好福气,老太太院里的丫头也愿意同你打闹呢。”
话一出口,王熙凤就觉得不好,她不想这辈子也是个善妒的人,只是放不下多贾琏的爱,才让这控制不住的话语出口。
为了补救,王熙凤硬生生把那一眼横的带了些委屈,有些水意翻了上来。
贾琏本是和王熙凤柔情蜜意的时候,贾琏见状,心下顿时慌了神,赶忙拉住王熙凤的手,轻声问道:“怎么啦?好端端的怎就哭了?好二奶奶,我可没有那意思,这都在你眼皮子底下做的呢。”
王熙凤别过脸去,不肯答话。贾琏这下更急了,忙道:“倒是我的不是了。”说完又笑了出来,“二奶奶倒是醋了?”
王熙凤扁着嘴,视线慢慢的移过去。
“我也不想如此,只是一时之间情难自禁,看见二爷同旁的人一起就混不痛快,我也知道自已不该,实在是…”
贾琏又好气又好笑,连拉着王熙凤到了柱子旁,悄咪咪的捧着王熙凤的脸,眼睛也只盯着王熙凤的眼。
王熙凤被吓了一跳,正想往左右看有没有人看见呢,脸被捧着也是动不了分毫,含羞带臊的白了贾琏一眼。
“做什么呢,青天白日的,还在老太太院里里呢。”
贾琏只做听不见,“二奶奶醋了,我在哄二奶奶呢。我倒是没有别的什么心思,二奶奶可要信我的一片心意。”
王熙凤也知道这次是自已小题大做了,一时间又臊又恼,伸出手轻轻的把贾琏的手扶了下去。
“我倒信你,只是别在拉拉扯扯的了。”
贾琏嬉皮笑脸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之处,反手拉住王熙凤,直笑。
此时,那通报的丫头走了出来,看见贾琏和王熙凤不在原本的位置,反而跑到了另一处地方,两人更还拉着手,笑着说:“怎么,如今在这还拉上手了,老太太可还在里头呢。”
王熙凤被调笑的撇开了贾琏的手,脸上红彤彤的,一副小女儿情态。
贾琏看的手心痒痒的,但在老太太院子里的丫头面前,也是不敢造次,只冲着丫头讨好的笑了笑。
小丫头也抿着嘴偷笑呢,看到这对新婚小夫妻的样子,连忙打开帘子,憋着笑说:“老太太请二爷和二奶奶进去呢。”
贾琏这才松了口气,拉着王熙凤走进屋内。
贾琏和王熙凤进了屋后,只见贾母正坐在榻上,头发丝黑黑亮亮的,只参杂了两三根银丝,看上去很有精神的样子。
他俩一同向贾母行礼请安,贾母叫了起来,两个人站起来后老老实实站在贾母面前,也不敢随意坐下。
贾母看着欣慰,让他们两坐下之后,慈祥的问:“怎么到想起来见我这老婆子啦。”
贾琏笑了笑,“孙儿听闻凤哥儿接了管家权,今日做完老太太吩咐的事情后回来翻了翻账本,倒发现这账本上有些问题。”
贾母听到贾琏这样说,也没有旁的表现,只是调笑着:“怎么,帮你媳妇来问我来啦,哈哈。”
贾母笑了两声。
贾琏连忙把揣在怀里的账本递上前去,并将发现的问题一一禀报。
“老太太,我也不是个管家的料,凤哥儿也第一次管家,倒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只能来问老太太了。”
贾母听完后,笑着从丫鬟手里接过了账本。摸着账本的封皮,笑的和蔼,她也很久没碰过账本了,只管做个富贵闲散太太,如今孙辈请上来帮忙,倒是又让她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情了。
贾母管了几十年家,对账本的敏锐度超乎寻常,贾琏和贾赦都得翻上两盏茶的时间才确信有问题,但贾母刚打开看了两页就发现了这本帐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