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一想到这里,加之今日实在无事,便叫上平儿,去贾赦的院子里去给邢夫人请安。
邢夫人为人木讷,面对很多事情不敢说话,也就仗着自已长者的身对一些事情发表自已的意见。
王熙凤仔细想了想,觉得贾琏到底是大房的孩子,为什么前世跟着二房跑,怕是因为自已是王夫人的侄女和王夫人走得近,加上真正的管家权在王夫人手里,平日里和邢夫人又不亲近,贾赦又是个荒唐不管事的,所以才会造成这副局面。
邢夫人的院子离贾琏的院子还算得上近,王熙凤没走几步就到了。
刚到院子外,王熙凤就被一个小丫鬟看见了,王熙凤以前没见过这个小丫鬟,不过想来也是,王熙凤上辈子都不怎么往邢夫人院子跑,她院子里有哪些伺候的人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小丫鬟明显是认识王熙凤的,一看到她就撂下手里的活,小跑到王熙凤跟前来。
“二奶奶怎么来了,太太还在屋里洗漱呢。”
王熙凤今日实在起得早,寅时四刻就起来了,送完贾琏出面撞见兴儿时也才将将寅时五刻,而邢夫人通常是卯时三刻才会起来。
“哦,“王熙凤笑着说道:”原是我今日起得早,想着昨日要见过二房太太和老太太,故没和太太多聊几句,回来后又和二爷闲聊了几句,也不敢来见太太,想到这件事来给太太请安,也陪着说说话儿。”
“太太若是没起,我就再等等。”
王熙凤今日确实起来的早,也不觉得邢夫人是有意苛责自已,就算因为自已的王夫人的亲属关系有所偏见,到底自已这也才入门第二天,应是没什么具体想法。
小丫鬟听到这话,也不敢直接把王熙凤留下来,只是请她进偏厅坐下,自已到邢夫人卧房里通知邢夫人去了。
偏厅不是很大,四四方方的一个小房子,里面正中间摆了一张榻,榻上有一张小小的红木做的桌子,下方只放了两把椅子就已经略显拥挤。
贾赦喜爱古董,但只喜欢自已收藏,可不愿摆在外边来,所以偏厅竟是一点装饰物也无,只在一侧用绘制四季花朵的屏风隔开。
丫头进到里屋去,见到邢夫人还坐在镜子前挽头发,弯着腰背跪下说。
“太太,二奶奶来了,在侧厅候着呢。”
邢夫人好奇王熙凤过来做什么,侧过头看着跪着的丫头,有些疑惑。
“她来做什么。”
“二奶奶说,昨日见过太太,又得去见老太太和二太太,没和太太说上几句话,心内不安,昨日回去后又和二爷说话做事,一直没得空来见太太,今日特特起得早来见太太。”
丫鬟到底觉得二奶奶是自已家的人,话语中略微对王熙凤有些褒扬。
邢夫人来了兴趣,确实,这贾府但凡和二房近的人,无论主子还是奴才,都对自已不是很看得上,虽然自已有些许呆笨,但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太太,手下还是有些人的。
这王熙凤是王夫人的侄女,按理说对王夫人会亲近一些,结果第二天却来找了自已,邢夫人心里略有些志得意满。
邢夫人按了按身后丫头的手,让她快些动作,又叫跪着的丫鬟快快的给二奶奶上茶,端叠点心过去。
丫鬟领了命就退下了。
梳理好了头发,邢夫人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匆匆赶往偏厅。王熙凤见到邢夫人进来,赶忙站起身,迎上去行了个礼。
“给太太请安。”
“快起来吧,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邢夫人笑着问道。
“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我到底是太太的儿媳妇,想着来陪太太说说话。”王熙凤乖巧地答道。
邢夫人心中暗喜,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拉过王熙凤的手就往桌子旁走去,“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坐吧。”
“琏儿对你还算好?”邢夫人多少想端点嫡母的架子,关心着新嫁娘的心情。
王熙凤未说话先红了脸,似是有些害羞。
“二爷对我一切都好,昨日我劝二爷既然成了家也得立起业来,二爷马上就去找了老太太,刚刚才出去呢。”
“好,好。成日家做些偷、”邢夫人转头看了眼一脸幸福的王熙凤吞下了口中贬毁的话,“成日家不找些事情做,一天天无所事事跟那些朋友去玩,如今成亲了也算自立起来了,你劝的好。”
邢夫人因为这件事情对王熙凤有了些许的改观,但是又很快想起昨日听外头婆子说起的,王夫人想把管家权给王熙凤被拒绝的事情。
“我昨日听人说起二太太想把管家权交还给你,你为什么不答应。”
王熙凤连忙起身,走到邢夫人身边,轻声说道:“太太,我刚过门,对府中的事务还不熟悉,怎能担此重任。而且。”
王熙凤装作有些犹豫的样子。
“而且什么?”
“不瞒太太说,自从嫁给二爷我就是二爷的人了,有什么事情自然是以大房为重的,若是接过了这管家之权,免不了和二太太打交道,我与二太太又是亲戚自然亲近些,怕到时候二爷和我都变成二房的人了。”
王熙凤适时的表了句忠心,接着提起自已的顾虑,她知道邢夫人一向看不惯王夫人,打了十几年交道了,所谓最熟悉你的人是你的敌人,想来邢夫人再蠢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犯浑。
邢夫人果然一想就想到了其中的不妥之处,更对这个信息怎么传出来的生出了疑惑。
这二太太十几年了,把管家权从张姐姐那里拿去,到我进门了,如今琏儿都娶亲了,也没说把管家权交还给我,怎么熙凤一进门就想着把权力给她,更何况这管家权还没交出去,这信息怎么就传出来了。
到底是四十几的人了,邢夫人经验充足,这些隐私之事有人提点一二就很快能领悟到。
领悟到之后就是满意于王熙凤的赤忱和诚实,在她看来,能拒绝管家权还能联想到这一层的人必然对权力没有太大的渴求,加上这么处处为大房着想,没有顾虑到自已和王夫人的亲情关系,必然是个和自已一样事事为夫君考虑的人。
邢夫人心中甚是满意,拍了拍王熙凤的手,语气也温和了许多,“嗯,你说得也有道理。你能想到这一层真是难为你了,你是个好孩子,我这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我这有一个水头不错的镯子,回头我让小丫头给你送过去,也算给你的新婚礼物。”
王熙凤微笑着应答,“多谢太太。”
王熙凤谢过邢夫人后,两人又聊了会儿家常。
这时,一个嬷嬷进来禀报,说贾母那边有请。
“太太,那我就先告退了,若是老爷那里问起这件事,还希望太太能帮忙分辩一二。”
经过今日这一番对话,邢夫人对王熙凤的印象变得非常好,这是贾母单单见王熙凤却不叫自已也不能让她心烦,索性她也知道这贾母一直都更喜爱二房,也就不执著非得去贾母跟前尽孝。
对于王熙凤的请求,自然也是很爽快的答应了。
王熙凤向邢夫人告辞,前往贾母处。
路上,她心中十分纠结,贾母确实真切的疼爱小辈,就连自已也受她照拂颇多,自已日后想要分房必然会让贾母伤心,但她也知道贾母就算是对小辈都好,但是这个好也有好与更好的区别,对贾宝玉就是更好。
王熙凤到底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前世和这些姊妹长辈们经历了那么多,自已对姊妹弟兄们也是真心疼爱的,对长辈也是孝顺的,就算驳了王夫人的脸面,那也是为了自已,而不想真正的对她做些什么。
就算前世,这些事务到底有自已参与,那些收受钱财,草菅人命的事情是自已做的,也怪不到旁人,就连今日,自已也不是个菩萨。
王熙凤想了又想,实在觉得还是自已更为重要,旁的什么人等自已脱离困境之后可以再拉一把,而不是现在和他们共沉沦。
到了贾母住处,只见贾母正与众人说笑。王熙凤上前拜见后,贾母便让她坐下,询问了一些贾琏夫妇新婚后的生活状况。
王熙凤乖巧地回应着,时不时和前世一样说些讨巧的话,引得贾母十分欢喜。贾母“哈哈”笑了出来,随即夸赞道:“不愧是凤姐,真真是乖巧让我喜欢。”接着,贾母话题一转,提及了贾府近日的一些事务,言语间透露出对王熙凤的赏识。
王熙凤心中一动,明白这是贾母对她的考验,但也有意不展示自已,她知道贾府最后,李纨嫂子的命运算是其中比较好的,她打算和李纨嫂子学习。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倾听并提出了一些独到的见解,时不时特意流露出两份错处来,刚好符合她往日里展现了,机灵果敢但又没接触过管家的样子,令贾母频频点头称赞。
“昨日我和你二太太跟琏儿说让你来管家,琏儿回去应该是告诉你了,你意下如何?”
贾母不可能没听到这府里传的沸沸扬扬的王熙凤拒绝的事情,只是她认为,自已开口能让王熙凤更放心的接手,而且王夫人到底是宝玉的母亲,有谁能比她对宝玉好呢?也就放心的询问。
王熙凤故作惊讶,“哎呀,这事二爷倒是跟我提了一嘴,只是我才刚过门,对府上的事务还不熟悉,怕是难以胜任呀。”
王熙凤不好直接说她已经拒绝了,并且让人传话给王夫人了,她也相信贾母绝对知道这些事情,只是佯装不知罢了。
贾母笑了笑,语重心长地说:“凤哥儿,你聪明伶俐,今日说起话来我瞧你又有管家的能力,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况且,有你二太太帮衬你,你只需慢慢摸索,定会上手的。”
王熙凤听了,心中只觉讽刺,就是有王夫人的帮衬自已才不放心,但表面上仍谦逊地说:“承蒙老祖宗厚爱,只是这管家之职责任重大,我实在是不敢去做,怕是辜负了老祖宗的信任。”
贾母拍了拍王熙凤的手,安慰道:“不必担忧,你只管放手去做。若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来问我便是。”
王熙凤感激涕零,跪地叩头,“多谢老祖宗信任,只是还望老祖宗在细想想,我刚入府,女儿家时又未曾接触过这些,老祖宗如此信任我,我自已私心里想着,先把二爷的院子打理好了才能尝试,这才能不辜负老祖宗和太太的厚爱。”
眼见着王熙凤说来说去还是拒绝了,贾母内心难免有些不痛快,但看到王熙凤这么恭敬,又这么说了,实在不好再强行要求。
贾母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也罢,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那便依你所言,先将琏儿的院子打理好。待到时机成熟,再接手管家之职也不迟。”
“你先起来吧。”
王熙凤听完,扶着平儿适时递上的手,站了起来,又站到贾母身侧。
她心中暗喜,虽然贾母一定会为这件事情感到不快,但是自已成功的拒绝了贾母,而且就连贾母都这样说了,王夫人也不可能再去找其他理由刁难自已了。而贾母的不快也只是这一阵而已,王熙凤相信凭借自已的能力贾母很快就会打消自已的不愉快。
贾母现在实在对王熙凤感到无奈,心里又有点淡淡的被忤逆的不痛快,也就不想见到王熙凤,挥挥手就把她打发了。
“罢了,你先下去吧,让我这老婆子自已呆会。”
王熙凤听罢,也不能强行的要求留下来,请个安就乖乖告退了。
离开贾母处后,王熙凤回到自已的院中。
王熙凤回到院中,暗自松了口气。她深知这次拒绝管家之职可能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但她并不在意。她只想做好自已的事,避免未来那一次劫难。
然而,她也明白,今后在贾府的日子恐怕不会太过平静,必须小心应对各种明枪暗箭。
就在她思考之际,安儿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听平儿说,奶奶此番可是回绝了那管家之职?”王熙凤点了点头,叹道:“是啊,这管家之职看似荣耀,实则麻烦不少。我只想和二爷安宁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