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这番话让少妇整个身子往后一软，那双盈着泪的眼睛变得越来越死寂。
弱母求药，总是令人唏嘘感叹。
元九将自已的情绪从这种令人压抑的氛围中抽离，看向不远处的苏语。
那少女紧紧抱着身边男子的胳膊，脸上却没有他预想中的那种动情，甚至连一滴泪都没有为那位母亲流下。
冷静的不像是位十六七岁的小女孩。
元九走到她面前，问道：“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
又为什么这么冷静？
少女抬头，那张青春漂亮的脸上已经不剩多少晨间的懵懂了。
她开口道：“钱，太重要了。”
不过钱又是一种很古怪的东西，越有，越迷恋，越去肆意挥霍，好像那只是些白纸。
而越没有，越不舍，越珍惜，然后所有苦难就都闻风而来。
钱真是个好东西，又真不是个好东西。
“看来你长大了。”元九有些欣慰，又有些失望。
早上刚认的一个苏妹妹，居然这么快就要没了。
正准备拿出收纳袋，发现宋远道已经先拿出了钱袋。
“这是这位小嫂的药钱。”他将钱袋递给药堂掌柜的。
“这位公子替她付？”掌柜的听到是位年轻男子的声音，便顺口问道。
当他侧身看到宋远道时，眼里全是惊艳之色，道：“公子真是人美心善。”
这时地上的少妇也缓过神来，赶忙爬上前冲着宋远道他们磕了几个响头，连连道谢：“妾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妾愿意以身相报！”
“以身相报”四个字，让苏语不禁睁大一双眼睛，脑中也忽然传来一丝刺痛，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宋远道低头看着对面泪眼婆娑的少妇点头道：“好。”
什么？
不止是元九，就连药店掌柜的也惊讶地看向宋远道，暗道难不成这位宋公子还真的要取小嫂的胆？
如此这般，这药钱给与不给，不都是要命啊！
倒是地上的少妇忍着泪珠，神情坚毅。
正在元九纠结要不要阻止宋远道时，那人不急不缓开口道：“听说灵蛇一族真身上有一枚鳞片五光十色，煞是好看，小嫂就拿这枚鳞片抵这药钱吧。”
“鳞……片？”地上的少妇惊讶地抬起头。
其实她是不怎么敢瞧面前这位公子的。
虽然这位公子似乎刻意隐了修为，但一言一行之中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即便没有这副惊人的相貌，也让人觉得不是浅池之物。
“嗯，最好看的那枚鳞片。”宋远道笑道。
掌柜的这时也提醒少妇道：“小嫂，还犹豫什么啊。”
“不，不。”少妇赶忙坐起身子，道：“没有犹豫，妾这就取鳞片。”
只见她右手放在腹前，凝出青色的光晕。很快光晕之间便出现一枚似琉璃通透五光十色的扇形鳞片。
少妇用灵力将鳞片推到宋远道跟前，道：“公子，这便是妾的鳞片。”
他们灵蛇一族的确都有一枚色泽漂亮的鳞片，但在这琳琅满目的无华城中他们的鳞片根本不算什么。
又哪能抵这昂贵的药钱呢。
“若是公子需要，妾随时可以取胆。”少妇握紧拳头认真道。
她来时已将小儿托付给自家阿妹，只要服了最后一副药，她的儿便能康复，也不会给阿妹带来更重的负担。
“我要小嫂的鳞片，只因家中小妹喜欢这些，所谓千金取悦便是物有所值，这枚鳞片足矣。”
宋远道将面前的鳞片握在掌心，对着身边的苏语轻声道：“用它做一只簪子，可好？”
苏语弯唇，一双杏眼弯成了一对月牙儿，“好。”
这纯蠢的一笑让元九心头生了疑，不知这丫头到底有没有恢复。
三人离开后，又回到之前卖饴糖的店子，宋远道带着苏语走入店中，问道：“喜欢哪种糖？”
看到苏语认真打量着那些饴糖，元九忽然心头一搐。
他脑中晃过自已根本不愿意记起的那些回忆，想起曾经他那么喜欢，如今却连回忆都这么避之不及的那个人。
他曾也带着那个人去店里称她最喜欢的彩虹豆，那个人也曾因为一颗小小的糖豆而精挑细选，犹豫不决。
“就这一个？”
看到苏语拿起一根月牙状橙黄色的饴糖，宋远道对她笑道：“再选一个。”
苏语摇头，一双眼睛似揉着蜜糖的甜，对着手中的月牙儿糖果笑道：“就这个。”
她只想要这一个。
“好。”宋远道点头，回眸问向还陷入回忆中的元九，道：“吃么？”
“我才不……”元九的目光忽然被苏语手中的那根糖果所吸引，见那丫头立马藏到背后，他失笑道：“那我也要一根那样的。”
于是没多久，三人中有两人举着一模一样的月牙儿糖果。
“怎么不吃？”宋远道笑问向面带遗憾的身边少女，便见她低声道：“明明只有一个月亮。”
“你怎么就知道只有一个？”元九转身走到她跟前，“咯”的清脆一声将月牙儿咬掉一半，一边磕着口中的脆糖一边道：“俗话说三千世界，万一就有三千个月亮呢。”
万一这个世界的月亮和原先世界的月亮不一样呢？
苏语募地睁大一双眼睛，那双黑黝黝的瞳仁里好像有什么碎了一地。
见她如此，元九内疚的都不好意思再磕糖了。
“他骗你的。”
还是宋远道安慰了一句，这才让苏语的眼睛重新亮起来。
“宋哥哥，吃糖。”她将手中的糖递到宋远道面前，满脸期待道。
面前少女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着实让人难以拒绝，所以宋远道略略偏了头，道：“哥哥牙疼，吃不了糖。”
苏语脸上的期待霎时就淡了下来，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糖果，小声道：“这样啊，那我把糖留着，等宋哥哥牙不疼了再吃。”
她是特意为宋哥哥选的呢。
一旁的元九神情动容，恨不得把苏语手中的糖塞进宋远道嘴里，以完成她的一番心意。
不过理智还是制止了他。
宋远道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温温润润的，可实际上没什么人情味，或者说，没什么人味。
他一度怀疑这人说不定就是一个拟人系统，所以才有这么一副完美的外貌和深不可测的实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