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立楠盯着赫尔珅，想不明白真相到底是什么？
大叔小萝莉，年岁至少差两轮，他们之间没有可能性。
裘立楠不喜欢男人，更不会找大叔；赫尔珅不喜欢异性，自然不会看上裘立楠这款。两个相互没有感情的人结盟，难道真是革命的友情？
赫尔珅看出女孩的疑惑，在纸上写下德文“船”字，拍拍胸脯，手掌平摊，从身体左侧平移到右侧。
裘立楠要过河，赫尔珅愿意撑舟，载她一程。
今生有幸遇贵人，前世修来的福气，裘立楠何德何能，“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不？”赫尔珅反问。
真正的原因，赫尔珅暂时还不能告诉裘立楠，等女孩学好德语，再说也不迟。
裘立楠沉思片刻，看着男人的眼睛问: “什么条件？”
“我，教你，你，帮我。”赫尔珅指指后背。
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如果真能今年进大学，试试又何妨，“好，我们在哪儿上课？”
赫尔珅右手平摊，做了个“请”的手势。
裘立楠住在表哥家，没有自已的住所，课堂的选项并不多。
表嫂在家安胎，不宜外男登门，而且赫尔珅和肖克强最好永远不相见。
赫尔珅性情孤傲，气场强大，生人勿近。肖克强正相反，天生的自来熟，逮谁跟谁聊，特别喜欢查户口。
肖克强脑洞之大，堪比黑洞，没事都能想出事来，何况这回真有事。
情人节那晚，裘立楠喝酒喝到吐，知道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
在大叔的公寓上课，换药倒是很方便，缺点也显而易见，传出去对女孩名声不好。
当大叔的关门弟子，得到德国人真传，绝无仅有的好机会，裘立楠不想轻易错过，“你怎么知道，我想今年上大学？”
赫尔珅三指蜷缩，食指和中指构成V字型，指向自已的双眼，“立楠，你的(眼睛)，会说话。”
裘立楠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暴露出内心的纠结: 一方面她渴望快速提升德语水平，跳离初级班，摆脱混混的纠缠；另一方面德国大叔深不可测，保持距离，方为上策。
裘立楠的外公常说: 机遇往往只有一次，错过遗憾终生。
外婆告诫裘立楠: 一失足成千古恨，凡事三思而后行。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中华祖宗何其多。你一言，我一语，至理名言，人生金句，说的都挺有道理。
裘立楠脑子里天人交战，既想拜大叔为师，又怕赫尔珅给她挖坑。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后全是诸葛亮，事前都跟猪一样。
如果“八国联军”算流氓，张新义就是高学历的洋流氓，而大叔这种人，裘立楠从未遇到过，心里没底儿最可怕。
裘立楠遇到赫尔珅，喜羊羊对上大灰狼，是敌是友难分辨。
可如果赫尔珅真是狼，情人节晚上那么好的机会，大叔为何没下手？
男人抽烟、喝酒、开跑车，要说赫尔珅喜欢当雷锋，鬼都不会信。
帮大叔换药，裘立楠义不容辞，但每天面对男人那身腱子肉，小姑娘多多少少有些难为情，“你那个朋友为什么不帮你？”
上周三，有个男人来了大叔的公寓，应该是他送的大叔去医院。
“他在Berlin.”
柏林在德国的北部，距离小镇五百多公里，两人一南一北，那个男人有公寓的钥匙，可以随意出入大叔的住所，说明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如果赫尔珅是不婚主义者，对女人天生没兴趣，当裘立楠的家教，好像......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裘立楠想起表嫂提出的“新三不”，大叔三个条件都符合。
第一条不主动: 盟友关系是大叔提出的，不是裘立楠。
第二条不拒绝: 裘立楠点头即可。
第三条不负责: 赫尔珅一大把年纪，总不至于叫她一个小姑娘负责。
裘立楠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在思考。
赫尔珅晃动着食指，又给女孩下一剂猛药，抛出一颗原子弹，“跟我学(一个月)，离开Anf?ngerkurs (初级班)。”
尽快跳离初级班，裘立楠做梦都在想。
待在慢班，不仅受“八国联军”的骚扰，还被其他华人瞧不起。整个语言学校里，只有裘立楠一个中国人，没有考进速成班。
从中国到德国，裘立楠一夜间跌下了神坛，天之骄女交白卷，雄赳赳气昂昂的领头羊，后退成为羊尾巴，英雄无用武之地，滋味真的好难受。
“跟你学......一个月......我跳离......初级班。”裘立楠放慢语速，三字一顿，食指在空中挥舞，一会儿指向赫尔珅，一会儿指向她自已，唯恐表达不清楚。
赫尔珅闭眼，点头，默认。
中国女孩演话剧，德国大叔演哑剧，丝毫没有影响到中德之间的交流。
“立楠，你说(过)，信我。”赫尔珅诱导女孩跟他试学一个月。
一个月后跳离初级班，对裘立楠的诱惑之大，好比走在沙漠里，人对甘露的渴望。
明知不可为，裘立楠却很想试试。
大叔强忍伤痛，救她于酒水，怎么可能是坏人？既然不是坏人，自已又在怕什么？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错过这次机会，裘立楠今年无望进大学，与其和“八国联军”那帮混混做同学，不如拜大叔为师，一年和一个月的差别，自已还犹豫什么？
往前，可能是汪洋大海，跳下去深不见底；往后，可能是万丈深渊，摔下去粉身碎骨。
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反正都是一刀，裘立楠破釜沉舟，“好，我跟你试学一个月。”
“我(做事)，喜欢vom Anfang bis zum Ende (有始有终)。”赫尔珅心里跟明镜一样，小姑娘不过是想利用他，跳离初级班，摆脱那帮小混混。
裘立楠脱口而出，“我也是。”
空口无凭，立约为证。
赫尔珅指指桌上的字典，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示意女孩写下来。
“好。”
写就写，谁怕谁？裘立楠抱着字典，趴在桌上写条约。
赫尔珅的条件很简单: 一个月内，双方都不许毁约；一个月后，裘立楠跳级成功，正式拜他为师。
“等......等......等一下。”翻译完大叔的条件，裘立楠说话直结巴。
裘立楠同意拜师一个月，因为二月份全年最短，周一到周五，每天下午两节课，总共四十个学时，再苦再累，一咬牙一跺脚，很快也就过去了。
正式拜师的意义非同小可，等于认了个干爹。
赫尔珅像是没听见，看着女孩写的两条件发呆:
1. Vergessen (忘记) Vergange(过去)。
2. Gesicht(脸)，Zigarette(香烟)，No！
总共五个词，赫尔珅全认识，却没明白女孩所要表达的意思。
第一条，忘记过去！谁的过去？
裘立楠十八年的人生，除了上学，还是上学，女孩的过去好似一张白纸，纯洁无瑕，干干净净，无可挑剔。
赫尔珅的过去鲜为人知，档案被多国封存，了解他过去的人，绝大多数已经不在人世。
第二条更让人匪夷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