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其如虽然只是军部里的一名捕快,扛枪的人,与打仗沾边,平日里的耳濡目染,在战术上也知道一些。
史虎森借给他的二百群伙,王其如压根就看不上。他安排自已贴心的随从,负责带领他们。
今天,天气不好,鬼剑涧的崖头隐在浓雾之中。涧里阴气沉沉,神秘地令人发怵。
在鬼剑涧外很远的地方,王其如叫停了队伍。他可不会傻到抱起机关枪,用火力侦察。
王其如思量着,唤来带队的官兵,他说:
“崖头隐在大雾里,视线不好,对埋伏的人有利,对我们来说,也是机会。”
临时带领史虎森群伙的官兵愣了一下,看这阵势,恐怕是要他带人去侦察了。他连忙对长官说:
“这雾不大,一会儿就散了,咱们歇歇脚,等大雾散了,再进去还好些。”
王其如把他头上硕大的帽子往上推了推,他诡谲地说:
“那就晚了,趁着大雾,我们看不清,对手也看不清。你选上几个登山攀岩的高手,摸到崖头上,在那里架上机关枪。”
带队的官兵不由得大惊,去崖头,从这里走非常险峻。他们路又不熟悉,在大雾里摸索登山,这很危险。他说:
“长官,你看这雾好大,视线不好,岩石上面湿漉漉的,万一失足,下面可是万丈深渊。”
王其如大怒,他瞪着带队的官兵,他不客气了,严励地说:
“执行命令,你必须趁着大雾,给我摸到崖头上去。”
带队的官兵不敢马虎,马上立正敬礼,大声回答说:
“是。长官。”
史虎森的群伙中,不乏爬山的好手。他们在官兵头儿的率领下,就从鬼剑涧崖头的侧面,顺着小山,攀爬上去。
到了小山顶,官兵头儿傻了。鬼剑涧的崖头,就像一把利剑,冲天而立。这里的崖面立陡立峭,和涧里面一样,无法攀越。
官兵头儿注视着崖下的那一片树林,穿过树林,那边似乎有一条小径,可以爬上崖头。他说:
“你们看,树林后面,是不是有一条捷径。”
群伙们爬到山顶,已经气喘吁吁,他们累得连一步路都不想多走。有群伙没有正面回答,他说:
“歇歇,喘上一口气再说。”
官兵头儿也累,他可得执行命令。长官王其如还在鬼剑涧口,等着他们占领崖头,他一扬手,命令群伙说:
“雾散了,我们恐怕就上不去了。你们知不知道,我们的这次行动,叫作偷袭。”
官兵头儿说完,就带头进入了树林。树林里的落叶很厚,踩上去软软地,脚下也不滑了。他一阵兴奋,回头低声地呼喊群伙们跟上。
忽然,官兵头儿的身体,莫名其妙地向前一扑。他的一只脚腕,就被绳套勒紧,身子快速地被抽吊在树枝上。
冲在前面的群伙,传来了哇哇的惨叫声。有人的脚,被捕兽的铁夹子钳住。
还没有来得及走进树林里的群伙,被眼前的惨状吓着了。他们愣过神来,调头就往山下逃窜。
官兵头儿的一只脚被套住,悬在半空中,他对这一群没有素质的群伙喊着说:
“快来救我,这是捕野兽的机关,没有敌人。”
有没有敌人,现在都无关紧要。高啸林群伙,可是在这鬼剑涧里,留下了两千游魂。那种惨状,想起来,群伙们的心里就无不感到胆寒。
打发群伙去崖头侦察以后,王其如并没有闲着。他让大家都停在路边,把中间的道路让开。万一崖头发生突变,他得为队伍的撤退做好准备。
崖头的后面,似乎有人的呼叫声。王其如屏住呼吸,侧耳细听。这声音孤单,有可能是有人失足,落下悬崖。
有群伙从小山那边仓慌窜过来,王其如的心里一紧,便奔马到山脚下,他问群伙说:
“有多少人?”
群伙大口地喘着气。被王其如这么一问,大家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并没有看见崖头上的敌兵。
有群伙回过神来,官兵的头儿,还在小山上,他可不能乱说。他神情恍惚地说:
“没有埋伏,山上有捕兽的机关。”
王其如一听,火就不打一处来。他对着群伙,扬鞭就抽了过去,他愤怒地说:
“崖头没有埋伏,你们他妈的跑回来干什么?”
率领群伙去侦察的头儿,还在小山的树林子里。群伙只当是没有看见,谁也不敢说。有群伙说:
“我们刚刚爬上小山,真是见鬼了……。”
又有群伙怕他露出破绽,连忙打断了他的说话,他说:
“是有鬼,要么就叫鬼剑涧。”
一阵寒气从王其如的身上掠过,他紧张地环顾四周,山风竦竦,迷雾缭绕。王其如说话都有点小口紧,他说:
“一派胡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里来的鬼魅!”
说没有鬼,群伙的心里就不服。那个群伙又说:
“不久以前,高将军的宅兵,就在鬼剑涧里折了两千多人,阴魂还没有散尽呢!”
王其如这才想起来,他的官兵,怎么就不见了。他问群伙说:
“你们的头儿呢?他在哪里?”
这就坏了,群伙们都不会说了。群伙们不由得懊悔,折腾到现在,崖头的后面,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也许,他们真的是撞进了捕兽的机关网里了,后悔当初真不该逃跑,先去救了头儿再说。有群伙说:
“还在山上的树林子里,我们这就去把他找回来。”
群伙说完,不等王其如下命令,折身就向小山上爬去。
虚惊一场,到现在为止,无论他们怎么折腾,鬼剑涧的崖头上,也没有一点儿动静。
王其如策马向鬼剑涧的入口处走去。大雾将散,鬼剑涧渐渐地明亮起来。
忽然,鬼剑涧的崖头上,悬挂着几条人形。随着悬挂的绳索慢慢落下,那几个人形也清晰起来。看见他派去带领群伙的头儿,王其如不由得脱口而出,他说:
“李天琪,我要把你千刀万剐,剁成肉酱。”
可怜的带兵头儿,和那几位被捕兽夹子逮住的群伙,就悬挂在鬼剑涧的崖面前,身体在空中慢慢地转动。
龚家人和李天琪的脾气一样,不打口水仗,用事实说话。他们用不了几位村人,就能轻松吓退这一群乌合之众。
王其如下到涧里,发狠地叫骂,斗嘴也是一套战术。他希望埋伏在崖头上的人,出来和他对骂,他就可以刺探埋伏的龚家人的人数。
鬼剑涧里只有他王其如叫骂的回音,崖头上没有人和他斗嘴。他呼唤手下,赶快进涧里救人。
在鬼剑涧的入口看着,悬挂在崖面的群伙,离地很近。
可是,当外面的群伙跑进涧底的时候,这才发现,群伙们吊的很高,他们离地足有丈余。有群伙跳起来,都摸不到他们的足尖。
在鬼剑涧的入口处,王其如骑在马背上,严密地注视着涧里的情况。
任凭他们群伙在鬼剑涧里折腾,崖头上也没有人放枪,更是没有人施放冷箭。崖头上安静地令人担心。
群伙的胆子大了,涌在悬挂群伙身下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搭起人墙,爬上去解救他们。仿佛真的有鬼一样,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就是只差三寸,怎么也够不到悬挂者的足尖。
王其如的胆子更大,他策马涧里,看见了鬼剑涧出口的那一块巨大的石头,堵住出口的道路。
不过,巨石的两侧,都有出路。他胯下的战马通过,也不是问题。
王其如仰头看着两边的崖头,不见人影。这是什么战术,把人悬挂在崖面下,他们群伙,又是进来了这么多的人,崖头上就是没有一点动静。
也许崖头上就没有埋伏,并不是什么龚家人。或许是一群荒山野岭上的猎人,小孩子过家家似地捉弄他们。
王其如的眼睛,又转到那块巨石上。正如史虎森所言,巨石是黑色的。巨石上也许就没有涂什么火料,本身就是黑色的石头。
黑石头,他王其如见过。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对官兵的另一个头目说:
“立即派一队人,从巨石的旁边过去,从那里登上崖头,还方便一些。”
立即就有一队群伙出发,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巨石走去。果然,有群伙走进了巨石的侧面,那里空隙很大,并排可容两人通过。
突然,一支响箭从崖头上飞下,箭头带着火苗,飞向巨石。
砰地,巨石当即燃了起来。霎时间,挤进巨石侧面的群伙,便成了火人。火人向涧里疯跑着,他喊着说:
“我的妈呀!还真是李天琪在这里埋伏。”
王其如大骇,他调转马头,便亡命地逃出鬼剑涧。
群伙全都跟在王其如的马后,惊叫着,呼喊着,逃出鬼剑涧。
他们逃出了很远,看着身后并没有追兵。王其如这才勒住马缰绳。
大火燃起来的浓烟,在鬼剑涧里弥漫。王其如算是看透了,这就是李天琪的战术。
他李天琪占居险地,守住鬼剑涧,就用一块石头,加上十来八个龚家人,就能轻松抵御他们成千上万的宅兵。
是他王其如没有眼力,错断了鬼剑涧,这个地方,的确是兵凶险地。
王其如断定,藏在鬼剑涧里的龚家人,寥寥无几,手中只有那古老的弓弩箭戟。就凭他王其如的这几百人,干掉他们也不费吹灰之力。
若是他王其如下了狠心,就在这里,等到巨石上的大火熄灭,他再带人杀他一个回马枪。这几个龚家人,还不够他王其如塞牙缝的。
可是,王其如不敢,鬼才知道,李天琪的套路有多深。别他妈的为了夫人的那点赏金,到头来落得个有命挣钱,却是没有命花。他问手下人说:
“鬼剑涧就没有人能闯过去吗?”
群伙惊魂未定,有人小心地回答王其如说:
“鬼剑涧是小儿科,葫芦沟里才是真正的战场,当初,阴阳两界出兵,都没有打败李天琪。”
王其如的额头,渗出了一层虚汗。亏得他自已没有再动心思,硬闯鬼剑涧。
否则,他们到了葫芦沟,那才是哭天无泪,喊地不灵。王其如悔恨自已眼瞎,选错了进攻的方向。
李天琪的防御重心在鬼剑涧,这一次,可是好了史虎森,鸡肠沟那边。上一次他们在鸡肠沟吃尽了苦头,那里才是李天琪不设防的地方。
这一回,确实让他史虎森抢了头功。他王其如的心也不沉,史虎森若是捉住了李天琪,让他带回京都,也是大功一件。
好在这一次,在鬼剑涧损失不大,王其如只好带着他的手下,灰头土脸地返回界石城。
到了高家豪宅,王其如也没有料到,史虎森也是情绪不高。不用猜想,史虎森和他一样,在鸡肠沟那边,也是碰了一鼻子灰。
王其如草草地向糖包子报告了鬼剑涧里的不利战况。让他吃惊的是,糖包子居然很大度,不但没有怨他,还是设宴给他们压惊。
糖包子一如既往,她一会儿大度的哈哈大笑,一会儿又是风情万种地,给王其如抛着眉眼。她端起酒杯子说:
“胜败乃兵家常事,刘邦一辈子都没有打过胜仗,不还是拿下了大汉的天下。”
原以为糖包子见他,少不得一顿臭骂。夫人居然如此大度,并不把他的败绩放在心上。王其如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说:
“感谢夫人大度,不怨在下。鬼剑涧这个地方,实在险恶,在下的手下有限,手中没有重火力,看起来难度不小。”
这话正中糖包子的心意。拿下李天琪,非得用正规的大军不可。她拍拍王其如的手背,娇气十足地说:
“哎呦我的王大人,你的眼光深远,咋就说到本夫人的心里去了。这调兵不调兵的,还不是王大人一句话吗。”
这可把王其如给弄了一个大红脸。他就是一个小小的捕快头目,在京都,也是听人使唤。能调兵的人,他连话都说不上。他连忙歉意地说:
“夫人也太高看在下了,在京都,在下不过是一个捕快,兵头将尾。莫说调兵,在下就连调兵的人都不认识。”
糖包子明知道王其如是一名捕快,他的那个衙门里,就无兵可调。她死捧王其如,只是想让他留下,在界石城里,作官家的形象代言人。
有王其如他们障目,她糖包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捕杀李天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