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山沟,越走周围越黑。一阵阴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忽然,林子里传来一声怪嚎,是毛头鹰在叫。
纪金枝惊得赶快抱住马脖子。驽手就像没有听见,自顾向山沟深处走。纪金枝想起可怕的史家庄园,前车之鉴。眼前的这一位,特别厉害。可是,他姓啥名谁,底细成谜。
纪金枝翻身下马,没有小心,便摔倒在地上。她大声地说:
“不。我要回草料场。”
驽手转回身,他没有料到纪金枝反悔。他站在原地,眼睛在夜中烁烁生光。他冷冷地说:
“草料场很远,明天我派人送你回去。”
纪金枝犹豫了,草料场也不是她的栖身之处,有史家人追捕,还是走远点,逃离危境。
可是,山沟里这么黑,驽手会带她去哪里。她觉得可怕,她说:
“不,我哪里也不去,就回草料场。”
驽手犹豫片刻,把马缰绳环在马脖子上,就向山沟外走去,他说:
“站起来,在这里等我。”
纪金枝惊谔地看着驽手,她不解,难道他会因为她要回去草料场,就生这么大的气,纪金枝叫了起来,她说:
“生气了?难道你不管我了吗!”
驽手已经走出很远,他并没有回头,他说:
“找马,很快就回来。”
纪金枝想起来,她乘坐的那辆军用马车。驽手这是要去牵马,回来送纪金枝回草料场。她不能向东,向史家庄园挪近一步,就多一分危险。她对着驽手的背影,喊着说:
“不。我不去草料场,我害怕。”
驽手站住了,他显得有一点无奈。他只好返回来,把纪金枝扶上马,他说:
“一起去牵马。草料场很远。”
草料场纪金枝是不打算回去了。她犹豫片刻,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恩人,我还真不知道您是谁?”
驽手把马缰绳解下来,牵着马就向山沟外边走。他说:
“李天琪。”
纪金枝惊得大张着嘴,她忍不住抱着马颈,双手揪住了马缰绳。忍住心跳说:
“界石城里的李天琪?”
李天琪微微一笑,转回身来,他说:
“你知道界石城?”
纪金枝终于忍不住了,她在马背上一翻身,便扑向李天琪。哭着说:
“天琪哥,我是纪金枝啊!”
李天琪连忙张开双臂,接住马背上扑下来的纪金枝。难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的全不费功夫。
李天琪在史家庄园里,没有找到纪金枝。他将侍卫们分做两队,各自向西,一路寻弥。
在客栈,听说附近的江边,有一个废弃的小码头。李天琪睡不着觉,趁着夜色,他单人匹马,到了那个小码头上。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清楚的痕迹。
他到了草料场,龚忠自然不会暴露纪金枝的行踪。他心里不放心,忧心忡忡地信马由缰,返回客栈。却是碰到了纪金枝。李天琪大喜,牵着马正要动身。
忽然,山沟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连忙扶纪金枝下马,到林密处,隐了起来,静静地盯着马队过来的方向。
马队近了,忽然,一声凌厉的胡哨。李天琪的战马,回应了一声长长的嘶鸣,从隐秘处脱缰而去。
这可吓坏了纪金枝,李天琪的战马,暴露了他们隐藏的地方。她正要再往林间更密处钻。却被李天琪拉住了。
外边的马儿近了,有人下马,向他们这边过来,有人大声地说:
“出来吧将军,是属下过来找您。”
李天琪牵着纪金枝的手,这才从林密处走了岀来。
远处一骑快马,疾驰而来。到了他们跟前,张合翻身跳下马背,行了军礼,便瞒怨着说:
“将军出行,也不说打一声招呼,害得大家一夜没有睡觉。”
看起来李天琪的心情颇好,他没有接张合的话茬。他神色平静,声音兴奋地说:
“纪金枝找到了,两队并一队,到客栈集中。明天岀发,回界石城。”
回到客栈,纪金枝叙述了她自已悲惨的遭遇。这一次她没有哭,有李天琪,她终于有了靠山,再也不用担心遭歹人的欺辱了。
看见李天琪人强马壮,她有些心动。可是,这些官兵,并不是她纪金枝的,她有点犹豫,还是尝试着说:
“天琪哥,金枝有一点难处,想请哥哥帮我。”
李天琪平静地看着纪金枝,这是纪家唯一的独苗,使命将他们捆绑在一起,不分彼此。他说:
“不客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纪金枝的脸上洋漾起一阵潮红,她低下眉头,轻轻地说:
“我欠别人的恩情,我现在又无力偿还。”
李天琪这一刻却不敢看纪金枝,料不到她居然如此靓丽,集美人之大成,令他动心。他红着脸说:
“多少现洋?”
纪金枝惊忌地看着李天琪,在心里埋怨他。她说的不是钱,她说:
“她救了我的命,我欠她的不是钱。”
李天琪明白了,他愿意帮助纪金枝。她知恩图报,令人感动。他说:
“怎么办吧,你说。”
纪金枝的眼睛里洋溢出兴奋的光彩,她高兴地说:
“救人出来。”
李天琪低头沉思,若是去劫法场,那可得从长计议。若是她的恩人,在普通人家,说到底还不就是钱的事。他说:
“人在哪里?”
这事并不容易,纪金枝心里有数。她稍一犹豫,便说:
“史家庄园。”
李天琪由不得倒吸一口凉气。好在纪金枝早走一步,否则,她会死在乱枪之下,也未可知。他说:
“不用去了,史家庄园里已无活口。”
纪金枝愣住了,离开史家庄园,就是昨天的事情。这一个庄园,八十余口,居然惨遭灭门。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她质疑的眼光转向了李天琪。一定是他李天琪,为救纪金枝,一怒之下,失手灭了史家庄园。
她扑向李天琪。双拳捶打着他的胸膛,哭着说:
“是你,一定是你,失手杀死了我的恩人。”
直到现在,李天琪还不知道纪金枝的恩人,姓啥名谁。他一任纪金枝捶打,面无表情。只要她纪金枝能舒缓内心里的恶气就行。待纪金枝打得累了,他这才说:
“我和我的手下,都没有在史家庄园里杀过一个人。再说了,你的恩人是谁,我都不知道。”
纪金枝终于打得没有力气了,自已都觉得没有道理。李天琪这么善良的,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去杀害丫头。
史家的恶霸该死。可那么多无辜的下人,他们也和她纪金枝一样,在史家庄园里受苦受累,生命时刻都会受到威胁。什么人,竟然如此狠毒,杀害了他们。
这么说,可怜的丫头和秀儿,现在仍然暴尸在史家庄园。纪金枝不能履行她对丫头的承诺,可也不忍心丫头和秀儿,暴尸史家庄园。她说:
“天琪哥,我得回史家庄园。”
史家庄园惨死八十余口,史家庄园现在就是案发现场。这一阵子,说不定衙门里的差役,就在现场调查案件。这个时候去,那可不就是一个大麻烦。他说:
“不行,暂时还没有查清杀人者是何人,我们这就去了,这不合适。”
衙门里派人查案,纪金枝去葬的人,是被害者,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说:
“天琪哥,史家的人死了,我就没有什么威胁了。这样好不好,我自已去,你只要派一个人远远地看着我就行。”
李天琪和他的手下,都从史家庄园的现场走过,没有人的鞋子上不带血渍。万一被差役看见,他们浑身是口也说不清楚。他说:
“金枝,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先回界石城,待衙门里把案件查询清楚了,我再陪你过来,好好地给恩人建一个大墓。”
言必行,行必果。这是纪金枝恪守不渝的信条。她站起来就往门外走,她说:
“没有史家,我就不怕了,我自已去。”
自打找到纪金枝的那一刻起,李天琪就不能让她离开自已的视线。他一看,心里急。便沉下脸,对守在屋门外的卫兵命令道说:
“拦住她,没有我的命令,纪金枝不得擅自离开军营一步。”
纪金枝傻了,转回身来,怒气冲冲地对李天琪喊着说:
“我又不是你的兵,凭什么干涉我的自由。”
张合闻讯过来,劝着把纪金枝带回屋子里。问清原因之后,他笑了,对李天琪说:
“这事简单,我们的马队到史家庄园,若是有衙门里的差人,我们不用下马,就说队伍里有亲戚在庄园里,过来看看。若没有衙门里的差人,一切都好办。”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队伍调动,路过史家庄园,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李天琪让纪金枝換上戎装。他们的队伍,又折返回去,向史家庄园进发。
到了宜川码头,李天琪多派哨探,打听史家庄园的消息。令他感到不解的是,宜川码头的街头巷尾,没有人议论史家庄园。死了八十余口的惊天大案,仿佛就没有发生过。
纪金枝在宜川码头的街市上,买了香火纸裱,一应祭祀用的东西。她要为丫头和秀儿,选上好的棺木,以表自已的报恩之情。要知道,丫头这可是以命换命,救了她纪金枝。
他们来到宜川码头唯一的棺材铺里。选了上好的棺木。棺材铺老板有疑,赔着笑脸问他们说:
“看你们选的不像是寿材,敢问是谁家歿了人,一次还殁了两位。”
这话问的,倒是李天琪懵了。这还用问,史家庄园一次死了八十余口,不是史家庄园,又是那里。他不经意地说:
“史家庄园,这您总该知道了吧。”
棺材铺老板懵逼了,他思忖着,手指捻着自已的胡须。若有所思地说:
“很远吗?这货是不是要工人帮着装船。”
轮到李天琪懵了,史家庄园就在城外,两部板车拉着就去了,他不明白棺材铺老板玩的是哪一出。他不高兴地说:
“就是城外的史家庄园,你们宜川码头最大的那户人家。”
棺材铺老板懵逼,迷惑不解地看着李天琪,不知所以然。他说:
“没听说过。这一片,方圆百里,都是张大帅的地盘。谁敢在张大帅的地盘上建什么庄园。”
李天琪一时也糊涂了,这个宜川码头,他记得清楚。临到宜川码头的时候,他还亲手摸过码头出口的那块立石,上面端端正正的刻着宜川码头四个大字,决不会错。
张合在棺材铺门口招手,李天琪便出去。张合一脸的狐疑,他报告说:
“满城没有人议论史家庄园,打听了,这里没有人知道史家庄园。”
这不可能,说远一点,他们进入史家庄园,也就是在宜川码头打听的路。这就没有了,他说:
“小心,衙门的消息封锁过头了,怕市民说漏嘴,居然让他们说没有这个地方。”
李天琪回到棺材铺子里,掏出几块现金,递给老板。他说:
“这是订金,我们准备好了,还请你把棺木送到史家庄园。”
棺材铺老板双手推着李天琪手中的钱,苦笑着说:
“军爷,我不知道什么史家庄园。这地址,我没有办法给你送。”
李天琪的心里有数,棺材铺老板不敢说明原因,他害怕官府衙门。他不耐烦地说:
“你莫怕,就是出城十里的那个史家庄园。”
棺材铺老板伸手摸摸李天琪的额头,不见发热。他双手一拱,苦笑着对李天琪说:
“军爷,您就饶了小的吧。莫说是出城十里,就是这方圆百里,也不会有什么人,敢在大帅的地盘里面,建什么庄园啊。”
无论棺材铺老板怎么解释,李天琪还是把订金塞给了老板。李天琪出了棺材铺的大门。他唤来张合,对他说:
“这里的衙门厉害,口风把得真紧。你亲自带侍卫前去侦察。不要惊动他们。”
张合点了几名侍卫,亲自带队。迅速向城外驰去。
衙门里定有自已的设计,封锁消息,是衙门里常用的伎俩,这个局面对的应该是谁?李天琪不得而知。通常衙门设局,说明衙门里的案件有了眉目,让疑犯自已跳出来。
可以断定,衙门里的差役,疑得并不是李天琪他们。因为他们是兵,官家对付兵,这种手段不灵。
李天琪带着他的属下,出了宜川码头。走出不远,停下来,等待张合他们侦察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