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冷眼旁观,他日我孤掌难鸣。各位都是成年人,很多人年纪都比我大,怎么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陈政安的声音不大,清晰的落入每一个人耳朵里。
他在嘲笑,在质疑,明明只是过去了一个月,却像过去了很长时间一样,久到这些人已经没有了一丝血性。
“你懂什么,我们如果出声,也会被惦记,他们是市政的人,现在军区的人撤走,这里的一切都是他们说了算,我们好不容易活下来,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开口求情,害了自已!”立刻有人反驳,道理他都懂,可是他也有苦衷,人都是先考虑自已,再考虑别人的!
他的想法得到了很多的认同声。
人心的堕落,才是万劫不复的开始啊…
看着眼前人,陈政安仿佛已经能够一眼看遍末世众生的人性。
“你是谁?”彭主任上下打量眼前的人,集中营里的觉醒者他都认识,印象里并没有这么一个人。
“一个无名小辈。”陈政安淡漠的抬了下眉毛:“现在集中营,是你在当家做主?”
彭主任嗤笑一声:“不是,但也差不多,安保方面,我说了算,我只是清除两个影响军心的家伙,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吧?说到底,我也是为了大家好,让他们不被不良分子带偏。”
拉着虎皮扯大旗,先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谁敢说他的出发点有问题?
陈政安指着此时躲在几人身后,一言不发,尽量降低自已存在感的老头:“当然没问题,不过既然要处理这对夫妻,那挑起矛盾的这位,是不是也应该严肃处理?”
“彭主任!”老头急了,他一把年纪,如果被赶出集中营,只有死路一条!
刘也手握帕子,遮掩口鼻,细长的双眼透过金丝框眼镜低垂着看人,像在俯瞰尘埃里微不足道的虫蚁:“这件事不劳你费心,我们怎么处理这两个贱…两夫妻,是我们内部的事,你如果没有什么事,就离开吧。”
陈政安端起打好放在一旁的粥,白色的米汤里,只能看到几粒米,即使是这样的粥,也只装了半碗。
陈政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有时候,欺负人最凶的,反而是自已人,尤其是,小有权力的人。
见对方不为所动,刘也斜着眼睛继续道:“每个成为觉醒者的人都以为自已是万中无一的天之骄子,从此可以一飞冲天,可是有些人,无论时代怎么变,无论是成为觉醒者还是平民,都只能仰望。”
陈政安仿佛终于听到有人在说话一般,缓缓抬眸,漆黑明亮的眸子望向眼前举止做作的男人,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我站出来,只是不想喝这稀得像水一样的粥,何谈费心别人的事?”
陈政安手腕一翻,将稀成米汤的粥倒在地上。
刘也的表情跟活吃了苍蝇一样难看,捏着帕子的手指节僵硬。
这是用行动在打他的脸!
“你。”陈政安指着脸阴沉得能挤出水来的彭主任:“彭主任既然一心为大家好,今晚就由彭主任亲自来打粥吧。”
彭主任冷笑,你让我来我就来?你以为你是谁?
但下一秒,彭主任彻底笑不出来了,他的手脚开始不受控制走向大铁锅,然后,拿起了放在一边的大铁勺,开始一碗接一碗打粥…
“彭主任,你你你!你不能干这种活啊!”老头反应过来,急得上来就要抢夺铁勺。
彭主任心里彻底慌了,他不想打粥,可是他的手脚根本不受控制,他想张嘴,可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要开心点,这是你表现的时候。”
随着陈政安话音刚落,彭主任发现,自已的脸也开始不受控制,在脸上自已勾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老头吓得往后退。
彭主任这是…疯了?
“你身体不错,打人挺有力气。”陈政安似笑非笑的看向老头,他打田丽娟那一巴掌可不轻,落下去之后,田丽娟半边脸立刻就肿了。
老头连忙摆手,一叠声的道:“老头子年纪大了,虚得很,虚得很。”
他看出来了,这小子的能力很邪乎!
他怕了。
人就是这样神奇,欺软又怕硬。
“是吗?”陈政安指着刘也道:“你打他一巴掌,我看看力道。”
他不是身份高贵吗?
陈政安倒想看看,老头一巴掌下去,他还高贵不高贵。
刘也英俊的脸上闪过一抹怨毒,下贱的贱民居然也敢试图羞辱他!他捂着口鼻,转身就要快步逃离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
“逃不掉的。”陈政安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
接着,刘也的双腿不受控制的停在了原地,他惊恐的看着自已的双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敢动我!你敢动我你就死定了!”
刘也顾不上维持风度,凶狠的目光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般,他牙齿紧咬,发出咯咯的声音:“别以为成了觉醒者,就可以为所欲为,这世上,还有很多你不能惹的人!”
陈政安坐在凳子上,端起一碗粥喝了一口,慢悠悠的道:“我等着你回去,哭着告状。”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笑了。
有人在这一刻发现,自从末世以来,一直压抑在自已心上的东西不见了,原本不断变得麻木的自已,重新感受到自已的生命变得鲜活。
这声笑感染了越来越多的人,压抑的幸存者之间,氛围都融洽了几分。
老头铆足劲,一巴掌甩在刘也脸上,刘也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被甩飞,英俊白皙的脸上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那一声耳光落在部分人心里,竟让人觉得莫名的热血激动。
什么金字塔顶端的人,都末世了,谁在乎?
人或分三六九等,但同样王侯将相宁有种!
长期以来,他们被打压,被驯化,在一次次矛盾中选择妥协,选择接受,慢慢的开始对他们的那套高位说辞深信不疑。
耳光声不断继续。
他们的心也重新有了温度,活了过来。
陈政安垂眸,在末世,最可怕的不是别的,而是人心的堕落。
他不知道今天的事能让多少人明白,只有人心还在,才能有无限可能,而不是变为活着的行尸走肉。
彭主任等人试图规训,打压这些幸存者的本性,使他们变成听话的畜生,可以尽情剥削压迫。
而他,想告诉他们,在末世,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已。
他要他们坚守本心,释放压抑,拒绝规训。
这是,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