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押的地方阴冷,姜清言捱到天光微亮,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想站起来,却喘息的厉害,心跳的特别快,试了试额温才发现自已发烧了。
知道自已一时半会儿也逃不出去,姜清言没费神逃跑,保持体力优先,抱着膝盖默默出神,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
马蒙本打算顺着地道追过去,结果那明月酒楼的掌柜见势不对,竟然毁了地道又自尽了。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清理地道也来不及,且他们这么多人马也不可能像那几个黑衣人一样从地道过去,万一对方反应过来直接把另一头地道堵死,他的人手可就被包饺子了……
不能冒这个险,人手多的情况下他索性选择走城门大道。
马蒙出了城门便一路往东,按照孙胜交代的方位驾马狂奔,眼看都跑出三四十里地了,却还是不见所谓的庄子。
马蒙心知有异,抬起右手示意,身后的官兵立刻勒马停下,等待他的指令。
他默默思索片刻,断定孙胜没说实话……这狗贼被用刑时已经半死不活,他以为他应该没胆子再骗他,这才轻信了他的话,看来……
马蒙拳头紧握,捏的咯咯直响。他这趟直接出城恐怕已经打草惊蛇了,万一那些人发现他追出城了很有可能带着清言转移,激怒对方的后果却要由清言承担……
一时心神激荡,眼前一黑险些栽下马去。
“参军,您没事吧?”身后的陈青担心不已,立刻上前问道:“接下来往哪边追?”
“无事……暗探追查了这么久,对他们的下落有没有猜测?”
陈青犹豫了下,猜测是有的,但还未得到验证,万一再追错方向,来回耽误的时间恐怕足够姜小姐被转移走了,若是再扑空找不回姜小姐,参军恐怕……
“我让你说!”马蒙已经克制不住心头的焦虑。
“暗探之前跟丢的方向大多都是那边!”陈青不再多言,此刻也只能赌一把了,伸手指向斜后方,“每次盯梢的暗探被甩开,都集中在这个方向!”
这几乎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马蒙心下一凛,追到这边已经临近正午,再也耽误不得了。
“就往这个方向追!注意沿途的庄子!”马蒙打马狂追,“陈青去接应调来的兵马,其他人跟我走!”
“是!”
陈青知道轻重,立刻往回接应,省得调来的兵按照先前错误的路线浪费时间。
…………
城中这么大的动静,一直在城内收集情报的太阴会成员立刻把消息传递回来,同时也报给骆校尉询问是否派兵支援。
那头领得知消息怒不可遏,一把掀翻了桌上的饭菜。
这马蒙居然反应速度这么快!
他倒是没怀疑抓来的月娘,一来他根本不信马蒙会为了个青楼女子搞出这么大阵仗。
二来,他相信自已办事的能力,那女子被他抓的时候根本没时间留下任何消息,现在被关在这里就更不可能给马蒙报信了……
看来之前真是小瞧了马蒙,这人比他们想的还要难对付……
思及此,他除掉马蒙的心更为迫切,也许那月娘说的对,拿到马蒙摸进太阴山的行进路线,进而杀了他,也就是除掉最大的阻碍,这还真是大功一件……
“把那女人带过来!”
立刻有人把姜清言抓到这间正堂,那头领冷冷地打量她:“图呢?”
“我已回忆起了大半,但细节之处还需要一些时间斟酌,毕竟这个消息重大,还是谨慎些好……”
“娘的,你是不是在耍花样?”一个性急的忍不住了,上前掐住她的脖子威胁道,“磨蹭这么久,还没见你动笔画,是不是在耍老子?”
“我的手下脾气不好,你想活命就先把调兵人数告诉我,路线图我可以再宽限你一天……”
那头领不紧不慢地恐吓她,并未让那人松手,那人一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手上又用了几分力。
姜清言被掐的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那头领欣赏了一会儿折磨美人的画面,这才抬手示意那人松手。
姜清言踉跄倒地,止不住地咳嗽。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盯着那头领道:“马蒙当时说的是,要跟陆都督请命,共同调兵五成,一举荡平太阴山……”
五成兵力,这可是大手笔!
那头领瞳孔一震,他们太阴会此时羽翼未丰,马蒙一个人就很难对付了,现在还要和都督府联合派兵……这个消息若是真的,必须立刻报给骆校尉和令狐护军知晓。
不过他没有立刻相信她的话:“你确定是五成?”
“别的我不敢说,但五成兵力我听的清清楚楚,马蒙极为自信,要不然怎么可能贸然制定行进路线和围剿计划?”
姜清言没有错过那头领一瞬间的神情变化,心又定了几分,知道自已赌对了。
那头领心下有了计较,这女子说的逻辑一点毛病都没有。若不是马蒙调到这么多兵力,怎么可能这么有信心,直接就制定路线图,他必定是有了极大的把握……
看来这个消息可真是要让他立大功了……
“既如此,现在就把行进路线图画出来吧!”说完不等她拒绝,立刻吩咐旁边的人准备笔墨,敲了敲面前的桌子道:“就在这里画!”
姜清言不敢再激怒他们,心里不断想着马蒙,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走上前去,在桌旁坐下,小心说道:“我先画出大致的路线,细节之处慢慢填补……”
“可以,但你要保证这路线图没问题!”那头领掐住她的下巴,力道极大,几乎把她的颌骨捏碎。
“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姜清言忍着痛,一声不吭地坐下等笔墨送过来,心里默默回忆以前听马蒙提过的太阴山概况,寻思该如何动笔。
…………
马蒙一路风驰电掣,可一路高强度奔跑,饶是他的御马之术再好,马都快顶不住了。
回头看看那些下属不少都被他甩开了,马蒙无奈只能停下,打了个呼哨将他们都叫过来:“就往这个方向追,我做先锋,你们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同时要留人接应陈青和后方兵马!”
“参军,此路偏僻恐有埋伏,属下几人和您一同前往,其他人稍作休整再跟过来……”
马蒙已经无法再多耽误时间,索性同意了这三人的话。
想到姜清言此刻可能遭遇的处境……他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狠绝杀气溢于言表。
其他三人更是不安,参军这个样子,看来等会儿定是一场恶战了。
…………
太阴会那边得到消息,知道马蒙已经领着兵出城了,但这报信的人只看到马蒙领着一群公廨中人出城,并不知他已经提前让下属抽调慧岸寺的兵力,因此只当是马蒙发现了他们那个据点才追过去罢了。
骆千详细询问那报信的人,得知只是寒州府的府兵且人数不多,心思活络开了。
他早就看那个令狐朔不爽了,年纪轻轻就做了护军,整天端着富家公子的范儿阴阳怪气。想他骆千在太阴会这么多年还只是个校尉,若是此番能重创寒州府或是拿下马蒙,他也算是立了大功,就再也不用听那令狐朔发号施令了。
即使不能全歼马蒙的人手,庄子上的张同也传来消息,说从马蒙的相好那里能拿到之后的调兵人数和攻打路线。无论这次成不成,他都有机会立功……
思考了片刻,骆千带上自已的人手也往那庄子的方向行去,他得去支援一下张同,实在不行也要把马蒙那个相好的女人控制在自已手里,不能叫这个大功劳跑了……
各方势力一触即发。
…………
马蒙正埋头赶路,突然听到竹林中似乎有丝异动,电光火石间一支箭直射而来,立刻举刀格挡。
“有埋伏,参军小心!”
身后三人立刻上前护住他,四人拉开战斗阵型,警惕地看向竹林深处。
这竹林深邃,竹子长势极为茂密,此刻却成了敌人的最佳掩护。马蒙低头看了一眼那箭头,竟然不是常规的铁质而像是动物骨质,一时有些迷惑。
他和下属三人分别面向四个方向,气氛沉默肃杀。
马蒙紧握缰绳心中暗道,果然是这边!看来他们来对了!有人伏击说明这个方向已经很靠近他们的据点了!
“在那边!”
马蒙又提刀扫落几只箭矢,发现了那箭飞来的方向。
他眯了眯眼,看准那人影晃动的方向定了定神,从盔甲蹀躞带上系着的武器袋中抽出一柄短刀,扬手狠狠掷了出去。
“啊!”
竹林中传来一声惨叫,射来的箭矢顿时少了一小半,看来还有其他弓箭手。
马蒙心急如焚,懒得在此恋战,掏出几个火折子将火苗放大了些,扔向那片满是枯草的地面,火势在烈阳的照耀下熊熊燃烧,暗处的弓箭手无处可躲,不出来就要被烧死。
这几个人刚露头,马蒙的几个下属已经抄起背后悬挂的弓箭,嗖嗖几箭便将这几人干掉了。
“继续赶路!”
马蒙心下大定,只盼着清言多等等他,他很快就能来救她了……
…………
姜清言在这几人的注视下丝毫不敢露怯,面上胸有成竹,手心已经汗津津的。
她低头端坐桌前,回忆着平日马蒙只言片语提到过的太阴山地势,一边慢吞吞地研墨,一边沉思。
张同和其他几个太阴会众在一旁警戒,不经意扫到这女子如玉般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精光。
等这月娘把这些情报交出来,他一定会好好享用这份大餐,这么标致的女子,一下子就弄死太可惜了……
姜清言心里藏着事,正是紧张焦心的时候,又是发着烧强撑,完全没注意到这几人灼热的视线。
“你们他娘的不是说不会被发现?马蒙已经带兵出城了……还抓了明月酒楼上下所有的人,他已经知道我们是一伙的了!咱们这次完了……”
屋门突然被人狠狠推开,伴随着男人愤怒的声音。姜清言看到推门而入的男人顿时愣住了,竟是孙大力,这下可糟了!这人认识她,她此刻又没做任何伪装,慌乱之间立刻低头不想被这人看到脸,但已经来不及了……
因姜清言坐在房间正中央的桌旁,孙大力刚推门进来就看到屋里的“月娘”……仔细一看,竟然是他家都尉那个逃跑的未婚妻姜清言。
“你怎么在这里?”孙大力一时没反应过来。
姜清言知道坏事了,低头不语,脑中快速思索该怎么办,可一时竟然想不出任何能助她脱困的法子。
“这不是孙管家让我们抓的马蒙的相好?”张同很不满,“马蒙出城了又如何?我已提前得到消息,汇报给骆校尉和令狐护军了,他们定会派兵前来支援!”
孙大力恼道:“这他娘的怎么会是醉红楼的花魁?这是我们都尉的未婚妻,我们这趟来寒州就是来找她的!”
“什么?!可是我们确实是在醉红楼把她抓来的!”
孙大力百思不得其解,渐渐的,他的脸色变得青白,又转为赤红……
“我们上当了!这是马蒙做的一场戏,就是为了引我们上钩!”
孙大力想明白这点,再联想到马蒙抓孙胜的整个经过,都是因醉红楼花魁这个引子,他瞬间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姜清言和马蒙是怎么搭上线的,但她不惜假冒花魁引诱孙胜,肯定是为了针对他们……
孙大力恶狠狠地上前,一把掐住她,抬手一耳光下去,姜清言被打的嘴角出血,站立不稳踉跄了一下,却努力稳住身形不倒下。
姜清言从小到大没被人这样打过,但她也犟得很,知道此时已经暴露,索性不再掩饰身份,极力忍住痛意,愤然抬眼怒视孙大力,倔强地一声不吭,不给他施虐的快感。
如果今天不能善了,她死也不会让这群人得逞,这辈子唯一让她心甘情愿服过软的,就是马参军……
想到马蒙,姜清言心头酸涩,她还以为上天待她不薄,她终于能和良人永远在一起了,可如今……
怕是等不到马参军了……
听这些人说的话,马蒙已经出城了,但还没有找到位置,若他来了发现她已经不在了,会很伤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