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参军,刚刚是清言一时冲动,还请马参军别放在心上。”姜清言犹豫良久,还是怂了。
她万不该在这个时候主动撩拨他,明明知道应该避开他,因为他与她的计划背道而驰,可还是随心放纵了一次。
“我已经放在心上了。”
马蒙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今天,他终于等到了她迈出第一步。只要她朝他走一步,他便会走完剩下所有的路。
姜清言不敢抬头看他,这躲闪的样子反而让他心里的底气足了一些。
他平时并不是个特别有耐心的人,只是不想吓到她,所以这几日他尽量温柔。即使有时看懂了她委婉的拒绝,也整理心情当没看懂。只要她不明确拒绝,他便还有机会。
马蒙作为寒州的司法参军,外人都道他冷酷无情行事狠辣,这些都没关系。总要有人保护百姓,他承认自已并不是个温和的谦谦君子,毕竟那样的人也无法在这样的职位下立足。
可世间女子,大概都会喜欢那样的人吧。
高傲之人也会在所爱之人面前放下自尊。
姜清言很怕这种不在计划之中的感觉。原本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她早就做好一个人隐姓埋名孤独终老了,却未曾想过会遇到他,还和他有了那么多交集。这个人只要一出现,计划便朝着不受控的方向跑偏。
“马参军这样又是何必?”姜清言叹了口气。
“并非所有事都要有意义,马蒙只是遵从本心。”
姜清言一时有些怔忡。按照她的了解,马参军这样的人,对自已有着绝对的自信和极强的自尊心,这样的人是不太能承受拒绝的。她想过他会生气、难过,甚至他们从此变成陌路人,却没想过马蒙如此坚持。
可他根本不知道他之后会面临什么,她宁愿他此时难过一阵子,也好过日后受她连累。
姜清言狠了狠心,快刀斩乱麻道:“清言已有婚约,请马参军放开我!”
马蒙怔了一下,蓦然松手。
他曾无数次想问清她到底为什么来寒州,后来又无数次想知道她为什么一直与他保持微妙的距离,想过那么多原因,却没想到她早已心有所属有了意中人。也许不是完全没想过,只是人下意识都会逃避不想面对的真相。
寒州司法参军马蒙,断不会做出夺他人之妻的举动。
“你走吧,我这边无事了。”马蒙靠向身后的椅背。
她知道他这次是真的伤心。
她知道她应该马上离开这里,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可此时此刻,她的脚好像黏在了地上,迈不出一步。
姜清言下意识想上前帮他合上衣襟,马蒙猛的站起来,背对她快速整理好了仪容,再也没有回头看她。
他在用这样的方式拒绝她,也表明自已的态度。
姜清言轻声笑了,眼角却不自觉红了一下,只是一瞬间便换上了平日里的温柔端雅。
“那马参军先歇息,民女告退。”
马蒙没有出声,再也没有回她一句话,姜清言对他郑重行了一礼,转身出门离开了公廨。
马蒙极是默然,就这样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想。
“参军,那个柳山被秦老救活了,只是状况不太好。您看还要不要审讯?”陈直进门便问。
“带路。”马蒙大步流星出了门。
既是公事,他从不拖延,速战速决才是他的风格。
陈直敏锐的察觉到参军心情好像不好,又回想起刚刚看姜小姐草草出门,看着也和平时笑吟吟的样子不同,而且天色暗了,姜小姐一个人出去马参军竟然送都不送,一时觉得自已真相了。
这俩人该不会吵架了吧?可是马参军一向面对姜小姐温柔的都不像他了,姜小姐也是极好相处,参军怎么会和小姑娘一般见识?
不过马参军这会儿的脸色就写着“山雨欲来风满楼”,他可不敢触参军的霉头,只要好好干活就行,他们家参军从来不把私人感情带到公事上的,这个大家都知道。
但是还有一件事不得不提:“参军,刚刚柳山交代了一件事,其实是有人出重金,要他们以贩卖人口的名义把姜小姐抓过去的。”
马蒙不由得听了下去。
陈直一看马参军果然一听到跟姜小姐有关的事就走不动道,也很上道地继续说:“听他们的口风,姜小姐是被那所谓的贵人看上了,为了躲人才来的咱们寒州。”
为了躲人来的寒州?再联想到她说她早有婚约,难道是逃婚才离家的?马蒙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原来她并无心上人,她若不想嫁那人,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她,不让任何人染指她。
马蒙刚到刑房,就听说秦老在隔壁房间歇息,随时等着这人被马参军收拾之后来给他续命。
死很容易,相比之下,活着受折磨才是最痛苦的。
这柳山的来历他早就跟秦老透过底了,秦老不耻这人的恶毒行径还不得不给他治伤,心里正憋屈呢,治的时候自然没给他好果子吃,专挑刺激性强又疼的药材,把他“关照”的差点去了半条命。
刚被抓的时候这柳山还觉得大不了就是砍头,反正横竖是个死,他临死也要给官府添添堵。结果马参军还没出手,一个老头就已经让他在地狱十八层走了半个来回,彻底把他那些小心思敲打没了,此刻只求速死。
秦老啐了他一口,这人残害那么些无辜女子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被抓的时候?就许他虐待残害别人,别人动他一根手指头,他就要哭天抢地,这种双标就该死。
还好有马蒙这样兢兢业业一心为民的司法参军,一刀砍了他都是便宜他了,必须得让马蒙好好“招待”他。
马蒙一进去就看到柳山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出声,陈直已经一脚踹过去,柳山一个激灵就爬起来求饶:“马参军饶命啊,您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些女人还没来得及卖出去,都转移到另一个庄子上了,地址我已经交代一遍了,您还想知道什么随便问,别再用刑了!”
马蒙没理他,陈直已经开始问话。
“前几天被你们带来寒州城交易的姑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抓她?”
“之前有贵人找到我,拿着她的画像,让我把她抓到送过去就给三块金饼,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值那么多钱,就接了这单生意。那人派头很大,应该是当官的,带的手下个个都很厉害。”
“既然他手下那么厉害,还找你们?”陈直也是审讯老手了,一下便听出了其中的漏洞。
“大人,他们官家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但是他们跟这姑娘应该是认识的,而且一路上还有一波人在保护她,也许他们是不想跟那边的人碰上。”
这么说也有道理。陈直看了眼马蒙,马蒙眼神示意他继续问。
柳山想了想又补充道:“当时他们还找了另一伙人去拖住那群保护她的人,才让我们去劫她。”
看来这个“贵人”,做事隐秘且谨慎,还特意找了两伙互不认识的人分开来办这件事。
姜清言的处境还是很危险,他要想办法把她接到自已的势力范围内,才能更好的保护她。那人一次不成,一定还会再谋划下一次,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真是活腻歪了。
马蒙面上不动声色,但那人从此刻开始在他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那这姑娘是何来历?”
他赞许的看了眼陈直,这种问题不好直接问姜清言,但是问这个人就没有任何负担了。
“这个我真的不知啊,我是在她快到寒州的时候才接到要抓她的命令,那雇主也不会跟我们透露详细情况啊。”
“那人为什么要抓她?”马蒙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这……”柳山犹豫了一下,他已经看出来马参军比较关心那姑娘的事情,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快说,吞吞吐吐是不是想再吃几道鞭子?”陈直把泡过盐水的鞭子拿出来凌空抽了几鞭。
柳山生怕再给他上刑,立刻一口气说了出来:“他们没说,是我无意中听到他们的谈话才知道的。那人很恨她,说……”
“说什么?”陈直不耐烦了,这人会不会说话啊,这要是在军队里,这种磨磨唧唧的人早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哪个将军会像他们参军这样听他废话这么多。
柳山偷偷觑了马蒙一眼,小心说道:“那人说,抓回去定要将她玩残,再送到窑子里……人尽可夫……”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陈直一愣,感觉背后冷嗖嗖的。
马蒙面无表情的看了柳山一眼,手下的茶桌已经被捶的四分五裂。
周围的下属都缩了缩脖子。
这姜小姐简直就是他们参军的逆鳞,谁碰谁死的那种。
柳山也吓的大气不敢出,之前交手他就知道马蒙厉害,可没想到这么厉害。
还好他没碰那姑娘一下。
“他们是一路跟着那姑娘的?”马蒙接过陈直手里的鞭子,亲自问话。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但是他们中途应该是跟丢过,后来拿着画像让我们去找人。是我们在客栈遇到了她,她还做了伪装,我差点没认出来,但是看那气度不同寻常,跟他们说了派人来看,他们认出来以后,我们才继续跟上再抓到她的,我们没碰她一根手指头,马参军饶命啊!不!马参军给我个痛快吧!”
柳山看马蒙脸色越来越冷,心里直打颤。刚刚马参军手下那个老头都已经把他折磨的死去活来,要是马参军亲自出手,他只求早死早投胎,只恨爹妈为啥要把他生出来受这样的罪。
马蒙挥挥手,周围的下属便拎起柳山进了旁边的牢房,不多时便传来了阵阵求饶的哀嚎声。
他没说话,听着里面的鬼哭狼嚎,又想起那个被他残害的姑娘,那姑娘被救出来以后居然撞柱自杀了,背后还不知道有这般遭遇的可怜女子有多少。马蒙对这样的人渣实难手软。
他作为司法参军,职责便是保护遵纪守法的普通百姓,他不在乎别人说他处事偏激暴戾,他只知道,这种人渣不除,则受害者永远无法安息。
闭了闭眼,眼前却闪过姜清言的脸。她一个人被劫持时,又是怎样的恐惧?
即使害怕,她还是靠自已的聪慧逃出生天,还想冒着风险替其他受害者求救,这样的好姑娘,他怎么舍得放弃?
今晚是他太冲动了,他早该想到,以她的秉性,若是真有心上人又怎么会和他举止逾矩?她那般对他,说明心里也不是一点没有他的位置吧?
可他竟直接相信了那荒唐的婚约,还用那么生硬的态度逼她走。马蒙一时又开始痛恨自已太冲动。
他现在突然发了疯般想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