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一间手术室，几乎是进入手术室的一瞬间，言寻今就感到腿软，这些冰冷的手术器械让她感到由衷地害怕，她好像来到过这间手术室。
她忍不住抓住慕云的胳膊，只有在他身边她才能发自内心地感到安心。
“在手术室别拉拉扯扯。”男医生冷如寒气的声音传来。
“哼！”言寻今露出的一双眼睛恨恨地盯着男医生，说是一身反骨也不为过。
手术台上侧卧着一位身着无菌服的中年男人，他的肚子很大，典型的啤酒肚。中年男人闭着眼睛，看起来已经打过麻醉陷入昏迷状态了。
男医生双手向上半悬在空中，神情严肃：“这是一场十分重要的手术，我希望大家能好好配合，共同拯救病人的性命。”
他说完后微微闭眼，看起来诚挚无比。
“巡查护士，清点器械。”
手术计时开始。
男医生在患者的左胸处画了一道线作为标记，他拿起十号手术刀，顺着手术标记慢慢划下一刀。
血珠很快渗透出来，刘月在一旁眼疾手快地用纱布擦拭血迹。
言寻今双手忍不住颤抖，内心深处的恐惧告诉她不要看，可是她的身体仿佛由别人接替了，不自觉地夹持着患者拉开的皮肉。
“我要切除第六肋，做好准备。”
他的动作很快，也很精确，对人体的构造简直熟悉地令人发指。
明明他作为一名外科医生，正在进行一场手术，可是看他眼里莫名流露出的兴奋和癫狂之色，他更像一名屠夫，在进行一场虐杀。
“把肺向内方牵引，露出后纵隔，我要探查肿瘤。”
慕云依照他的话，小心翼翼将病人的肺向内牵引，男医生眯着眼，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眼睛弯了起来，流露出笑意。
“看，肿瘤在这里。”他用手比划了一下:“有一个拳头那么大。”
他们听从他的话，伸头去看，一块浅红色的肉瘤像一个异类一样，突兀地长在食管中间。
“切除它。”男医生将手术刀递给身旁的赵七海。
赵七海明显愣了一下，他在常世界做了五年的心胸外科手术的主刀医生，最拿手的是冠状动脉搭桥术，一些一类手术他甚至没有接触过。
食道癌重建手术他知道，可是跟他的专业领域还是有一定的区别，在这个荒诞的游戏世界，他不敢擅自切除一位所谓“患者”的整整半条食道，他陷入了纠结。
男医生的眼睛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压迫力，只是静静地盯着赵七海，手术刀在他的手中指向赵七海，他们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形的博弈。
手术的时间一刻也不停地流逝着，黄豆大的冷汗从赵七海额头上流下，仿佛有人提着他的后脖子。
“切除它。”
赵七海缓缓接过手术刀，看向侧卧在手术台上的患者，他明明做过很多场手术，亲自见证过人体内部的构造，也亲自用手术刀在他们的身体上划出切口，可此时此刻，他看着那块拳头大的肿瘤，他想吐。
他的头脑有一些眩晕，他眨眨眼，再看那块浅红色的肿瘤，竟然觉得它在轻微地跳动!
像是一颗心脏。
“切除我。”
“切除我。”
哪来的声音，仿佛是在他脑子里传来的声音，他甩甩头，颤颤巍巍将手术刀伸进病人的胸腔，就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已的身体好像不属于他自已了，有人在操控他。
男医生已经将肿瘤牵引出，就等待赵七海分离食管了。
他选定肿瘤上方六厘米左右的地方，按下手术刀，感受着切割肉壁的触感，是柔软的，脆弱的，滑腻的。
“给他擦汗。”
刘月遵从男医生的话，拿起手帕为赵七海擦汗，她近距离看到男人紧缩的眉头，和眼里深深的恐惧，他黑色的瞳仁似乎在微微颤栗。
不知过了多久，赵七海小心翼翼从患者体内拿出那一大截附着着肿瘤的食管，动作僵硬地将食管放在盘子里。
“很好，不错。”
赵七海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言医生，你来切除周围的淋巴。”男医生如鹰隼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言寻今。
突然被指定的言寻今只感觉自已仿佛被人拉起头皮，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驱之不去。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在身旁的慕云，戴着口罩的他只露出一双极英俊的眉眼，他漆黑的剑眉微微皱起，仿佛在担心她。
言寻今弯了弯眼睛，朝他笑了笑，拿起梅氏刀朝患者胸腔伸进去。
淋巴数目不多，就是分散地比较零散，她手起刀落，唰唰切除了几个位置稍微暴露些的的淋巴。
她看起来很冷静，还能对他笑以示放心。只是看她笑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没有失忆前的她，聪慧的，狡黠的，生动的她。
她难道恢复记忆了吗？
“慕医生，发什么愣？你来调整食管位置，准备缝合了。”
慕云回过神来，走到主刀位置，他冷静地将食管转到主动脉前，然后将游离的胃上提到胸部主动脉，一切熟练地仿佛做过很多次预演。
男医生似乎讶然于他的迅速和冷静，随即点点头：“不错。”
“白医生，你来缝合。”
白方礼不会缝合，他针线都没怎么碰过，他惊讶于言寻今和慕云的精湛手术技术，赵七海在常世界本来就是医生倒是可以理解，可就在刚刚，他竟然觉得言寻今和慕云本就是医生。
连刘月的表现也非常专业。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场手术该不会就毁在他手里吧。
白方礼咽了咽唾沫，刘月将缝合针递给他，他接过针停在胸腔上空，像是在思考。
“先缝合膈肌。”
膈肌在哪，长什么样？
他问不出口，在常世界，他是一名计算机系大三的学生，这明显超出了他的常识范围。不是，在这个游戏里，说做手术是真做啊。
所有人都看着他，而他，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过得很慢，他偷偷瞟了一眼计时器，五小时三十七分钟，他浪费了五分钟，才过去五分钟啊，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
算了，先伸进去再说。
“那是左肺，你想对患者做什么？”男医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把针指向左肺处。
“哦哦哦。”
“膈肌在这。”
“嗯嗯嗯。”
他开始缝合了，从第一针开始，他突然觉得自已如有神力，被人操控了一样，就这么顺其自然地缝合起来了。
原来他们也是这种感受吗？难怪，还以为偷偷进化没带上他。
手术完成，没有人庆祝，没有任何轻松愉快或者是如释重负的心情，他们只是在患者面前站成一排。
男医生一个人面对着他们五个人，一双眼睛还是那样淡漠。
“不错。今天的食道癌重建手术很完美，大家都表现地不错。不过术后的恢复很重要，这个病人就交由你们负责了。请好好对待。”
男医生还是自顾自走出手术室，就像完成任务一样，再也不顾其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