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前这位小太子啊,从不是什么真正的如玉君子,身在皇家,帝王权衡之术他从小就学,宫中的尔虞我诈他从小就耳濡目染。
他也有嗜血的一面,这也是在原剧情中,言墨玉被赐毒酒,言卫国一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只是因为他心中的疑虑和猜忌。
李盛清醒了,彻底清醒。
他原本含糊的眉眼顿时明亮,直勾勾地看着言寻今,等待她的后文。
“我愿以性命担保,京城言家,我父亲言卫国对李朝一心无二,忠心耿耿。所以还请太子殿下日后,不要做的太绝。”
鹅毛般的雪在空中狂舞,少女眼神清亮,似乎所有的阴暗,污秽之事在她面前都展露无形,她立起三根手指,对天起誓。
过了很久,李盛才缓缓开口:“我答应你。”
言寻今听到答案,会心一笑,便转身隐入风雪中,不见留念。
李盛还伫立在远处,脑海中迟钝地回想刚才的画面和她的一言一行,不知道为什么,他察觉到她似乎是变了。
以前的言寻今坚韧又清明,好像没有任何事能在她心中留下痕迹,或者说在这里,她没有真正在乎的东西。但不知从何时起,她变得温柔了,不是顺从的温柔,是包容的温柔,李盛也说不出来什么。
但有一点他敢确定的是,她要离开了,那是离别之人才会有的眼神,不过她又会去哪呢?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李盛在第二日就带着一众将士们前往豫州,正式班师回朝。
来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的仲夏天,回的时候已是落雪纷纷的寒冬。
停留冀州的那几日,言寻今特意询问过一个叫做刘阳的人,说他额角上有块红色胎记,在冀州修过城墙。
但军中掌事查了人员簿并不知道这个人,言云旗告诉她,冀州边境人员紧缺,有不少官员趁乱抓了不少来冀州的外地人做劳役,只管吃住,待遇条件极差。
言寻今唾弃:“黑心官员。”
言云旗道:“朝廷派发的银钱不够,几经流转,真正到我们这些管事手上的少之又少。”他眸色微暗:“但是兵部的督查又追得紧,这些工程必须得完成。”
再加之冀州这些年常年战乱,滋生了不少阴暗的勾当,所以就有了这些违反条例的事。
他又叹了口气:“我犒劳手下的钱还是从自已的俸禄里扣的。”
言寻今无视他的装可怜,陷入了深思。
前朝在经历一场无声的大换血,皇后贾氏正在将自已的亲信慢慢渗入朝廷中坚势力,并瓦解言氏。
像这种任人唯亲,暗地里风云动荡的朝政最容易滋生一些阴沟里的老鼠,人人都惶恐不安,唯恐自已撞了枪口,更有不少小人因此得势,狐假虎威。
这些都是李盛登基之后要亲自处理的一件大患,她当然不能插手。
于是找刘阳的事就告一段落了,直到离冀的路途中偶然在马车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停车!”言寻今拉开车帘,冲着那人喊道:“刘阳嫂?是你吗?”
道路旁一位身形佝偻,头发枯燥的妇人听到这声呼唤,微微迟钝地回过头,看向了从车上下来的少女。
“刘阳嫂?”凭心而论,眼前这位妇人与他记忆中的模样相差甚远,妇人穿着缝满了补丁的肮脏衣服,脸上和手上生满了冻疮。
这些都是表面,最让她惊异的是那双眼睛,当时在船上,妇人带着孩子,眼睛里时不时透露出温柔的爱意,一双不大的瞳仁通透地很,像是能看穿这尘世中的很多事。
但现在,妇人的眼睛浑浊得很,似乎在思考眼前这位叫住她的少女是哪位故人。
“刘阳嫂……”言寻今顿了顿,发觉她身旁空无一人,并未看到当时随同她一同前来的五岁大的孩童。
“孩子呢?”
“孩子……”妇人痴傻地重复言寻今的话。
这时言寻今注意到她身上背着的一个包裹成圆柱形的包袱,她身上的衣服都很破旧脏乱,却只有这包袱的布料格外干净,不过也褪了色。
妇人察觉到言寻今看向她怀中包裹的视线,马上目光凶狠地护住包裹,冲言寻今龇牙咧嘴。
言寻今措不及防被她逼退,在雪地中踉跄一步。
“不要动我的丈夫!不要动我的孩子!”妇人无休止地重复这句话,怎么都不知厌倦。
言寻今鼻腔发酸,寒冷的风吹得她脸生疼,像是有人在用刀割。她不顾妇人的呵斥,努力冲向前来到她面前:“是我,是我!你那日在船上说过让我帮你找丈夫的,你忘了吗?你告诉我你的丈夫叫刘阳,额头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言寻今边说边在额头上比划,一脸焦急。
妇人终于停下了抵抗的动作,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呆愣地看着她。
终于,妇人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口中又喃喃道:“对了,我要去找丈夫了,我丈夫额头上有块红色胎记,你们谁见到过吗?”妇人边说边往前向路中走去,见到一个人就拉住衣服开始问。
路人都嫌恶得捂着鼻子从妇人身旁快速离开,还有不少人向她吐了口唾沫,低声骂了一句疯子之后再走开。
言寻今去路中间追她,但刘阳嫂的动作极快,就算是在冰雪覆盖的地面,她也很快隐入人群不见踪影。
言寻今还是摔在了满是冰雪的路面,刺骨的疼痛从膝盖传来,路人都向她奇怪地看来。
她再抬眼看刘阳嫂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突然觉得心中绞痛,她在雪天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空气中呼出的白雾。
最终她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