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出差后，又回了一趟老家，去了工厂。
五年前的问题，他要去弄清楚。到底是他哪点做得不好，蓝柏要这么对他，还是他真的看错了人。
蓝柏上晚班，云天在厂长那里拿了排班表，特意晚班时候等着他。
云天那次到工厂，蓝柏也发现了他。如同云天一样，蓝柏见到他的背影也认出了他。
蓝柏停下电动车，转身的一瞬间，隔着几百米远，看到了云天。
云天站在停车棚旁边，远远等着他。夕阳已经在沉落，地上的余晖映着蓝柏的身影，他一步一步地走近云天。
云天没说话，待他走近，走在前面，进了办公室。
办公楼里只有这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显然是在等蓝柏。
云天进到办公室，蓝柏尾随进屋，关好门，站在那里。他没有看云天，默默地站着。
云天看着这个曾经自已那么喜欢的一个人，又让自已伤透了心，不由的心生愤恨，出口讽刺道：“终于见到你了，你应该感谢我爸，又给了你一次赚钱的机会。”
曾经的恋人，一个坐在老板位子，一个低头站在跟前。面对云天的嘲讽，蓝柏卑微地说道，“我不知道你爸爸也是股东。”
云天丢下往日的作风，嘲笑道，“知道了不是更好吗，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见我爸了。只要能赚钱，什么都可以。”
蓝柏耷拉着头，过去是他对不起云天，低声说道：“我已经提了辞职，主管没批。”
云天捡起桌上的辞职报告，重重地甩在一旁，“辞职？！你以为什么事情都是你想做就做，想走就走吗？”
蓝柏完全没有当年的风采，全然像一个被霜打的茄子。云天的心中更来气，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看着这个失去斗志，失去活力的男人，愤愤不平，“当年你不就是为了钱，连一句话都没有就这么断了，现在装什么可怜？！想辞职，没这么容易！”
当年的事情，蓝柏有得选吗。他只有一个生病需要钱的父亲，和一个维持生计的小店。比起云天，家境殷实，工作鲜亮，哪样都不是他能比的，何况他还是个男的。云翰说得对，他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只会让云天背上同性恋这个名声，只会拖累云天。
如今两人的地位更加彰显曾经的决定，他是公子哥，父亲在两家公司有股份，他呢，养家糊口，不得不在云翰手底下干活。
望着蓝柏不说话地站在那里，云天心中犹豫是否自已真的是太傻了，这么样一个人，心中居然还在念着，“怎么了，没话可说了。我当年在雨中整整淋了三个小时，你硬是没有开门，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到底是我看错了你，还是你有什么事情不得不这么做？”
想起过往，蓝柏心中难受。当时他就站在二楼的窗前，亲眼看着云天在雨中嘶喊。桌上还有一张三十万的卡，他答应了云翰，和云天一笔勾销。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在大雨中，被云翰接走。
云天快速移步到蓝柏面前，愤怒地抓起他的领口，“为什么，你说，为什么要背叛我们的感情，你说啊！”
那一次淋雨，云天回去高烧三天，而蓝柏从此以后连短信都没发过一条。如此自私，如此冷漠，一度让云天歇斯底里。为了他，不惜向父亲摊牌同性取向，为了给他凑钱不惜借遍了亲戚朋友。可是，他还是拿着父亲给的三十万，毅然决然地和自已分手，连一句话都不曾留下。
云天的眼神里充满了忿恨，眼睛变得通红。五年里，他在等一个答复，面前这个被生活打磨得丧失斗志的男人，更让他没来由的生气。
“是我对不起你。”虽然云天的手臂紧紧地拽着蓝柏，蓝柏却始终没有抬头看他，根本不敢直视。
这个软弱的态度，着实令云天崩溃。他抓起蓝柏，直接丢在沙发上，横着的手臂死死地抵住蓝柏的脖子，“怎么了，看都不敢看我？”
左手轻轻地抬起蓝柏的下巴，让他的目光与自已平视，蓝柏居然闭上眼睛。
蓝柏的态度，蓦然地让云天放下两只手。云天站起身来，心灰气馁的蓝柏，让云天觉得自已的愤怒都在投向一口无底的深渊，没有回声，没有回应。
云天不禁忧伤，“所以，你原来是这个样子？到底我做错了还是我看错了？”继而喃喃道，“明明我已经为你借到钱。”
瘫坐在沙发上的蓝柏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语气中尽带伤感，“你没有错，是我的问题，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云天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看向屋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工人开始上班了。
“你走吧。”云天低落地说道，他不知道他能得到什么答案。
蓝柏从沙发上起身，慢慢地走向门的方向。
“蓝柏，”云天叫住了他，忍不住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你对我们的感情是当真，还是当玩？”
蓝柏停住了脚步，尔后走了两步，开了门，又驻足说道，“当真。”
“当真吗？”云天听到两个字，心里稍稍放松下来。
云天不后悔向云翰出柜，不后悔放弃当时的工人，唯独在意的是当年的感情到底是否错付？
那样年少炽热，和简历上赫然写着的“已婚”，他还是没有摆脱世俗，也许这就是他离开的原因吧。
蓝柏垂头丧气走下楼梯，他看得出云天眼神里的不甘，也知道当年自已的所为深深伤害了他。可是，不管是现在的他，还是以前的他都好像不能再做什么可以去弥补。惆怅地回到工位上，打起精神继续上班，他还有一个家庭需要他养活，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义务。
当年云翰找到他，把卡丢在桌上，让他离开云天。
“叔叔，我不会要你的钱，我是真心喜欢云天，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蓝柏面对云翰的要求，不为所动。
云翰不禁冷笑，“好好照顾他，你拿什么照顾？你有一个生病的父亲，一个拖累的家庭，就这样一个小小的店子。他有一份好工作，一个好家庭，是你让他背负债务，让他背负同性恋的名声。你，只会毁了他，懂吗？”
云翰的话像一根针，深深地刺在蓝柏的心中。相比之下，他确实没有一样能帮到云天，每一样都像在连累云天。他退缩了，他放弃了。一边是急需用钱的父亲，一边是他喜欢的云天。
在这五年里，他也不好过。先是拿着钱给父亲治病。父亲动完手术，身体养好了些，他重新回到小店经营，希望靠自已的努力赚了钱还给云翰。
父亲因为身体的原因，希望看到他结婚生子，想到自已不会再和云天有联系，便开始相亲，很快结婚。半年不到的功夫，老婆怀孕了。
就在他满心期待完成父亲的心愿，妻子妊娠高血压引起肾衰竭，提前剖腹早产，治疗中发展成尿毒症。不仅是他赚的钱，亲戚朋友借的钱，连店子都转让了，才让母子度过危险期。
云天看到的蓝柏，正是被生活逼迫成这个样子。他没有钱再去偿还云翰，更不可能有余力去补偿云天所受的伤害。
蓝柏只能努力赚钱，维系着家庭的生活。父母，孩子，妻子，都是他的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