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每次听到楼道传来这个声音，唐蕊都会跑出门去，这是对面老爷爷颤抖的双手握不紧钥匙，在门锁周围乱敲的声音。
唐蕊像得着个什么使命一般，每次听到这声音，知道是对面老爷爷回来了，就会迎出去，笑着拿过钥匙，帮老爷爷打开门，顺手打开廊灯，再把钥匙递还给老爷爷。
老爷爷从来不说谢谢，可能因为帕金森的原因，面部表情很少变化，唐蕊除了微笑，也不说话。
就这样两个从来不交流的邻居，只要老爷爷需要一个人帮忙打开房门时，唐蕊就会出现在他身旁。
这天，唐蕊因为值日晚回了，刚进单元门就听到了那熟悉的“咔咔”声。
唐蕊大跨几步走上楼梯，看到老爷爷已经因为打不开房门锁，急得满头大汗。
拐杖歪斜在一旁，透露着想要扶墙直立又找不到着力点的无力感。“我刚搬刚来的时候，这老爷爷虽然身体的一边不停抖动，需要不时擦口水，但是看走路的背影，还算硬朗。这什么时候用上拐杖了！”唐蕊怕突然出现把老爷爷吓着，轻轻的伸手，缓缓接过那沾满粘湿气得钥匙。
“爷爷，我来！”唐蕊说。
那老爷爷身体一颤，果然太投入的开门锁，还是被吓了一跳。他颤巍巍的用左手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擦擦嘴角，这才把右手的钥匙递给唐蕊。
“回来晚了！”老爷爷看到房门被打开，才佝偻着腰捡起拐杖，口齿不清的挤出了四个字。
唐蕊一时没听清，反应了一下才笑道：“嗯，今天做值日慢了些。”然后伸手打开廊灯，把钥匙递还给老爷爷，退出那房来。
唐蕊回到家笑了，心想：“这老爷爷，是在责怪我回来晚了吗？他是不是一直等不到我出来帮他开门，急坏了？想起来我第一次要帮他开门时，他把钥匙捏的紧的哟，怕我是打家劫舍的呢！”
“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快洗手吃饭了。”妈妈问。
“好嘞，没啥。刚帮对面老爷爷开门。他好像开了好久，一直没等到我，着急了。”唐蕊甩下书包，洗完手就坐在餐桌旁。
“哦～我都没听到他回来，如果我听到也会帮他的。”妈妈递给唐蕊一碗饭。
“嗯～汤饭，真香。”唐蕊迫不及待吃了一口，热乎乎的，带着番茄的甜酸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上拐杖了，感觉比之前抖得更厉害了。”
“慢点儿吃！哎～人一旦老了，身体就很快不行了。你看他走路腰弯了，不得拐杖撑着。”
“对，我记得刚见那老爷爷的时候，手抖得还不是很厉害，走路也是挺得笔直，像是受过训练的！”
“听说他就是部队出身。而且儿女个个还都有出息的。”妈妈习惯性给唐蕊夹了菜。
“啊？难怪呢。那走路的姿态都不一样。可是没见过他儿女呢！”唐蕊吃了妈妈夹的菜，妈妈总会夹她觉得好吃的，或者她认为唐蕊爱吃的菜给唐蕊。唐蕊也从来不拒绝，但她在外从来不给旁人夹菜，也不接受别人的夹菜，即使用了公筷。
“他的两个女儿嫁的远，嫁得都是当官的。你啊，以后不要远嫁，见一面都难的。”
“我？还早着呢！”唐蕊赶紧避开话题，“那老爷爷有儿子吗？”
“有一个儿子，就是咱们这管什么系统的局长。”
“那他儿子这么厉害，怎么不来看看他爸呢？而且都是一个地方的。”唐蕊想到老爷爷一个人走在雨天去买面条，一个人在厨房为自已煮饭，一个人打开电视然后在节目声中一个人的躺椅里睡去。
“可能忙吧。好像有一次他儿子来看他，被他撵出房门了，说忙自已该忙的，到人民需要他的地方去，别成天来他这睡觉。”
“啊？专门跑来睡觉？”唐蕊有点不理解成年人的思维了。
“嗯，说是连轴转了几天，才熬完夜，看他爸的同时，睡个觉。可以想象，再怎么样，也是爸妈的孩子嘛，在自已爸妈跟前睡得踏实。”妈妈把菜往唐蕊跟前又挪了挪，“快吃。吃瓜比吃饭香啊？”
“嘿嘿，”唐蕊赶紧扒拉了两口饭，“那这个老爷爷讲大义，我觉得他挺需要儿子陪伴的。”
“父母嘛，老的时候都不想给儿女添麻烦，生怕成为儿女的累赘，他也是心疼他儿子。”
“咚咚咚”唐蕊听了下，确定是有人在敲门，放下碗筷去看。
“老爷爷？怎么了？”唐蕊打开门，看到是对门老爷爷。
“这个!你吃！”老爷爷手上的一盒新鲜枣子抖得快要跳出盒子，唐蕊想婉拒，又抗不过老爷爷命令式的语气，就接了过来。
“您吃饭了吗？一起吃个汤饭？”唐蕊提高音量说。
“不吃！”老爷爷转身就回自已家，“砰”的一声巨响，关了门。
唐蕊苦笑着，把枣递给妈妈：“对面老爷爷给的枣，听那关门声，不知道的以为我气着他了。”
“他吃饭了吗？老人对事物的力道控制不好，老小孩老小孩说的就是这样。”
唐蕊觉得妈妈经常去照顾奶奶，对老人十分了解，也觉得自已应该多学学去关心别人行为的背后。“我问了，他只说不吃，我也不知道他吃过晚饭没。”
“你给端过去。”说话间，妈妈已在一个搪瓷盆里盛了满满一盆汤饭。
唐蕊端着有点烫的汤饭，敲开门，说“我妈说吃点汤饭胃里舒服点，给您端厨房了哈。”老爷爷没有阻拦，看着唐蕊把汤饭放在厨房。
唐蕊发现厨房里都是冷锅冷灶，一看这爷爷就没吃饭，否则，以他那刚直的个性，说不定把她连人带盆推出房门去了。
一个一辈子都要强的人啊。
“厨房冷的，一看就没吃晚饭。”唐蕊回家后对着妈妈说。
“嗯，你看这枣子估计是他儿女买来的，都是好水果，肯定不便宜。可是买的好东西再多，有时候老人只需要一口热饭。”
唐蕊心中若有所思，走进自已的房间，“快要高考”、“考什么大学”、“儿女的孝顺”、“老人家”……无数个话题在唐蕊脑海翻腾。“停！我做好现在，我要学习，尔等通通散开。”唐蕊对着空气挥了挥手，让自已冷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