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蕊像是被什么吸引一般,推开那扇蓝色木门,走过那红砖地,这是一个搭满葡萄架的院子,尽显阴凉,红砖地面上闪烁着斑驳的光,唐蕊面前站着一个人,影影绰绰,看不清脸庞,他驻足在唐蕊眼前,有能听到彼此心跳的距离。唐蕊满面羞红的不敢抬眼细瞧,她心里知道,他是高兴宇。
细细的风吹过层层葡萄叶,翻动着少女的心事,他不说话,伸手轻轻揽过唐蕊的头,缕缕长发随着风飘扬起来,唐蕊的余光看到周围弥漫开彩色雾圈,地球在倒转,天上地下的颠倒,转速越来越快,而他们二人却成了不必挪动丝毫的轴心。
唐蕊像走进了一个玄幻世界,她和高兴宇就是那个世界的主人,任世事变迁,我心依然。
猛的,唐蕊睁开眼,“任世事变迁,我心依然”的余音还在脑际回绕:梦,这个拥抱是梦。
唐蕊忽然觉得口渴,窗外天色昏暗,一时分不清是黑夜前的黄昏,还是黎明前的黑暗。她闭上眼,想从大脑中寻找刚才梦境的某一个片段,徒劳。她起身开灯,喝了两口冷开水,拿出日记本:“GXY,你知道我做了一个关于你的梦吗?我听到了你的心跳,跟我的心跳一样的剧烈。”
这本日记,从军训那天起,记录的都是高兴宇的事儿:
他今天请假了,不知道是不是生病;
他夸张倩的字好看,哼,我不允许你夸别人,我写的比她写的更好看;
他今天说我的字好看;
他又迟到了,捡篮球的理由都用烂了好吗?
今天放学时候在大门口偶遇,他在人群里看着我笑,我看到他就看到了阳光。
暖壶爆炸了,还好师婷反应快把我拉开。去买新暖壶的路上能遇到他?这神奇的缘分啊。
为什么每次付琳都能很自然的跟他说话,而我面对他时只会脸红?只会伪装自已?我在他眼里只有无趣。
……
唐蕊把日记合起来:难怪有人说,爱写日记的人容易短命,这桩桩件件真是让人压抑。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这么晚会是谁呢?唐蕊疑惑的打开门。
老天,你是在偷窥我的心吗?我想说你最懂我!
“傻了?”高兴宇轻轻摸了摸唐蕊的头顶,柔软的发,带着夜前寒气的手温。“走,”高兴宇微微抬了一下下颌,“我带你去个地方。”
唐蕊回过神来,“哦。”就转身找锁把门锁了,跟着高兴宇走出院子。她对高兴宇永远都是这么信任:不用问为什么,不用问去哪里。
高兴宇喜欢在路边时让她走里面,自已身旁是呼啸而过的车辆。高兴宇在过马路时,都要用手臂在前方护着总抢一秒红灯的她。高兴宇喜欢与她并排走,双手插兜走路带风,而她喜欢走在高兴宇半步之后,有次她轻轻的抓过高兴宇的衣角而不被发现,让她偷乐了很久。……这些都是唐蕊日记本里出现过的话语。
情景再现,唐蕊还是选择了跟在高兴宇半步之后的跟随。高兴宇一言不发的引着唐蕊穿过巷道,穿过霓虹,穿过零星的亮灯窗口,穿过一条石子路。
这里没有路灯,只听到脚下沙石嘎吱声,唐蕊开始害怕起来,紧跟两步,与高兴宇并排走,此时的路面分外黑,她凭着高兴宇白色的衬衣角感觉到身旁有高兴宇陪着她。
“到了。”高兴宇停下脚步,向远处望去。唐蕊发现,这是一条小河,河边是细软的沙。
“来,坐这里。”高兴宇轻轻拉了下唐蕊,唐蕊不知所措,但是她还是选择了不问为什么。
细软的沙堆留存着白日的温度,并不是想象中的冰冷湿潮。高兴宇选择在唐蕊的背后坐下,往唐蕊的耳朵里塞了只耳机,然后把后背靠在唐蕊的后背处。唐蕊听不清耳机里是谁的音乐,只不自觉的把背挺的笔直,她也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想让他依着更舒服些,或许两个原因都有。
“你今天不开心?”唐蕊小心翼翼的轻声问。她发现来的一路上,高兴宇都一言不发的。
“嘘~你听。”高兴宇把音乐关了。
“我听?我听什么?你把音乐都关了。”唐蕊没有说出口,只是仔细的听周围有什么声音。
终于知道为什么形容溪流有“汩汩”这个词了,河水像从某个高度被迫降落在一个低洼处,发出了“汩汩”声,还有细流的缓缓流淌声,有沉有浮的交响乐让人心像被洗涤一般,变得透澈清亮起来。
唐蕊发现这里没有时间概念,她看到远处有树影,月亮从树梢探出头后,便无所顾忌的一跳一跳的向人的头顶跑。
树梢是不会动的,原来月亮升起来真的是一跳一跳的,它这么顽皮,却又有着这么不耀眼的温柔。你是能睁大双眼,一直盯着它的。
四周变得明亮起来,皎洁的光撒在河面上,粼粼波光,让唐蕊惊叹。
“高兴宇,谢谢你!”
“嗯?怎么说?”
“你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夜可以这么美。以前我怕黑,我怕聊斋里从脚底吸食人精气神的狐狸精,我怕突然出现的声音,更怕出现意外的身影。”唐蕊悠悠的说着。
“那你怕的应该是人不是黑。我也怕人。我怕人类的争吵,互相的诋毁,撕裂的家。”高兴宇低声的说。
“我能感受到,你今天不开心。是爸妈吵架了吗?”唐蕊想说出口,却又把话咽了下去,她不想成为他眼中的自以为是。
两个人又不再说话,戴着没有声音的耳机,只听流水潺潺。
“太舒服了,我都睡着了。”高兴宇直起身子,伸个懒腰面对河流站起身,月亮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唐蕊扭转了下胳膊,松活下后背一直紧绷的肌肉,心想:“一个有心事的人,怎么会睡着?”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高兴宇转身伸手拉起了陷在沙地的唐蕊。“嗯。”唐蕊跟在高兴宇身后,穿过霓虹,走回巷道。
“糟糕了,我忘记房东老太太每晚十二点要锁院子门的。”唐蕊恍然大悟,对着高兴宇说,“你先回吧,我要把整个院子都吵醒了。你要被牵连挨训的。”
高兴宇笑了笑,转身走了,只是没走远,站在暗处,看唐蕊敲院门,先是轻敲,后面便像拿出擂鼓的架势了。
“这么晚才回来?你自已?”栋学长打开院门,朝外看了左右探头看。
“嗯~唔~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唐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感谢着。
“没事儿,要是你把房东老太太吵醒,可是要被唠叨一个月呢。上次我去自习回来晚了,被说的哟。”栋学长重新扣好院门,准备回屋。
“嗯嗯,谢谢谢谢,下次不会这么晚了。”唐蕊边开锁进门,边再次向栋学长表示感谢。
栋学长进屋后,透过窗看唐蕊房的灯光,“她肯定是被哪个男生送回来的,不应该这么晚胆子大的还乱跑吧?我怎么担心她呢?睡吧睡吧,明早还去图书馆。”栋学长翻身背朝着窗口,又复转身回来,看着那窗口映出的光,直到它熄了,双眼才感到困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