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原离开了永眠镇,和上原一样的军人身上都背着行囊。那行囊不是很大,却好像将永眠镇的正常生活也一并带走了。
远方的战争不声不响地开启了,而传回来的消息却是少的可怕,战争在哪里?为什么开战?和谁开战?什么时候结束?
一个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都在一遍遍证明着战争的不合理,似乎这一切只是天皇陛下的一念之差而已,可是这一念之差却让无数个家庭饱尝分别和担惊受怕。
城市中的男人都离开了,生产的重担完全落在了女人身上,穗子也不例外。
她脱下了都已经快穿成常服的和服,换上了粗布衣服在永眠镇的广场集合。在这里她得到了自已需要负责的田地和农具,和一场口号为“一切为了前线”的动员大会。
大会结束后,她吃力地拖拉着农具朝着田地走去。
与此同时美智子在学校的生活也受到了冲击,她之前喜欢的美术,音乐,体育课都停掉了,只剩下了枯燥乏味的历史课,课堂上面无表情的老师不断重复着天皇的伟大。
下课铃响了,老师抱着课本逃出了教室,美智子感受着周围安静,压抑,死气沉沉的氛围。恍惚间感觉自已好像来到了每天都会路过的一楼初中部教室。
叮叮叮,电车到站了。
美智子今天一整天的生活仍旧是死气沉沉的,但是这次她心中却没有了该有的疑惑,仿佛一切都应该是这样才对。
电车到站了,她缓缓地稳稳地走,她看到了路边一只可爱的小猫,心情变得好了起来。她开心的蹦跶了几下,但是随即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心虚地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自已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在心中挖了一个小坑,将刚才的欣喜小心地埋在了里面。
她在心中想道“好险,刚才差点就背叛了爸爸和天皇陛下,爸爸和好多叔叔在打仗我怎么可以蹦蹦跳跳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点懊悔了起来,到了后来更是连头也耷拉了下来。
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推开了院门,她提高了声音,朝着屋内习惯性的喊道“妈妈,我回来了!”
喊完却久久没有回应,她这才想起来,现在和过去已经不同了,妈妈已经不再是那个每天会做好饭菜等着她回来的妈妈了,准确的来说妈妈现在已经不属于她了。
美智子有些失落地推开了门,看到桌子上妈妈早上做好放在餐桌上的便当,脸上浮现出了久违的微笑。
她打开了便当,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吃完了便当,天已经快要黑了,可是穗子却还没有回来。
形同虚设的学校也没有给美智子布置什么作业,尽管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可是美智子还是没能习惯独处带来的恐惧。
美智子早早地就将客厅的灯全部都打开了,仿佛这样就不会感到害怕似的。坐在明亮的客厅里,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她小声祈祷道“妈妈还没回来,可千万别下雨啊。”
话音刚落外面黑漆漆的天空中闪过了一道晃眼的电光,将美智子心中虚伪的坚强彻底击溃了。
她十分害怕打雷和闪电,在以前的雷雨夜她都会抱着自已的枕头,爬到爸爸妈妈的床上,挤在爸爸和妈妈中间,然后在爸爸妈妈的安抚下才沉沉睡去。
伴随着每一次的雷声和闪电,美智子都会颤抖一下。
挣扎了许久的雨噼噼啪啪地落了下来,美智子突然想起来妈妈今天出门没有带伞,之前对爸爸的承诺涌上了心头。
她走到了库房,找到了自已的雨衣和雨鞋,穿上之后抱着妈妈的雨衣,拎着妈妈的雨鞋朝着门口走去。
刚刚走出屋门,天空就炸响了一声巨雷,让美智子腿脚一软,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但是随即她咬了咬牙,迈着有些颤抖地腿朝着院门口走去。
吃力地迎着风走在雨中,美智子不知道自已能坚持多久。
穗子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她试探地问道“美智子?”
美智子抬起头,看到了肩上扛着农具满脸疲惫的妈妈,她惊喜地喊道“妈妈!”说着骄傲地将手中的雨衣和雨鞋朝着妈妈递了过去。
看着面前的美智子,穗子的心中先是涌起了一丝感动,但是恰逢其时的一声炸雷将那一丝感动驱逐了,取而代之的是和风雨一样凶猛的责备“这么大的雨,谁让你出来的。”
说着也没有接过美智子辛苦带来的雨衣和雨鞋,只是腾出了一只手,粗暴地拽着美智子的胳膊,朝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了家,穗子如释重负地将农具扔在了院子的角落里,拽着美智子走进了屋子中。
穗子看着面前满脸委屈的的美智子,她不敢想象要是刚才自已没有认出美智子将会发生什么,想到这里她心中突然涌上了一阵以关心为燃料的怒火“你能不能给我省点事,还嫌我不够忙,还嫌现在不够乱吗?”
穗子背对着窗户,一道闪电将她的身影在美智子的眼前勾勒了出来,美智子手中的雨衣和雨鞋相继掉在了地上,她看着面前有点陌生的妈妈,小声地哽咽道“妈妈,对不起,我只是想给你送雨衣。”
听到美智子的话,穗子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想要上前一步抱住美智子。
美智子看着靠近的妈妈,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眼看着重心不稳就要摔下去。
好在穗子眼疾手快从雨衣抓住了美智子,美智子这才没有摔倒。
穗子心疼地抱着美智子,呜咽着说道“都是妈妈不好,不该发那么大的脾气的,可是妈妈是担心你会出什么意外,爸爸上了战场杳无音信,妈妈就只剩下你了。妈妈没法想象没有你妈妈要怎么坚持下去。”
穗子像以前一样轻柔地抚摸着美智子的头发,但是穗子手上还没完全变成老茧的残破的水泡不断地勾着美智子的头发,给美智子带来尚可以忍受的阵阵微痛。
因为雷雨的关系,美智子今天和穗子一起睡觉。睡到半夜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将本就像惊弓之鸟一样的母女两人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