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nz斯宾特拐入环山大道,车内气氛低压,林芷静捻下丝绸披肩上的绒毛,瞥了眼后座吊儿郎当低头看手机的儿子。
林栋面色紧绷,从喉中重重喝了一声,“林漠骁你还有没有点人性?!真当江城是你为所欲为的地方了?今天没有你老子你下半辈子就里头过吧!”
接到局里朋友电话的那一刹那,局长语气严重到林栋以为林漠骁杀了人。
两夫妻着急忙慌赶过去,才知晓原来林漠骁打了某市委领导的外甥,林栋缓了口气的情况下又暴怒。
林漠骁翘着二郎腿挠了挠耳朵,满意地欣赏着手机里的照片,对林栋的怒气不给予任何反应。
林芷静拍拍林栋的肩,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行了,两个孩子没事就好,都过去了,就当破破财消灾。”
“这财老子一分都不可能出。”林栋扭过头怒视林漠骁,偏偏又无计可施,“他自个儿掏。”
“又没让你出。”林漠骁眉间染上不耐,最后看了几眼照片,关掉手机,“都说了让你们别过来,王局偷摸给你打电话什么用意你们不清楚?绿地那项目他儿子看中多久了你不知道?这下好了呗,抢着给人家送钱。”
“你——”
林栋脸上的肉都在抖,他保养的很好,脸上几乎不见皱纹,此刻因为气急额头挤出几道深深的川字纹。
他一口气憋着,面色发红愤怒,什么话都反驳不出来,林漠骁说得也是事实,这些年林漠骁不学无术的背后是结交了一波波错综复杂的权与势。
那个孩子的小舅舅见到林漠骁都要讨好三分,明明是受害者家属,却搞得像求着林漠骁办事。王局的用意司马昭之心,林栋出来后才恍然明白他不过想借机敲一笔。
儿子确实用不上自已。
林芷静没好气地瞪了眼林漠骁,“都少说两句,不就一块破地,就当送他了,回去谁都别再提这件事。林漠骁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小芷受欺负你不先告诉我们就算了,拣最下流无用的招数,你是打爽了想没想过你妹以后怎么在学校生活?”
林漠骁眸光一冷,窝坐在柔软的皮座,突然感觉一阵烦躁。
他开始后悔怎么没打得更狠一点。
林芷静拧了拧眉,似是想起什么,继续道,“斯慎明是不是找校长谈过了?我明天亲自打电话问问,最好不要让这件事传出去,你也请人家吃顿饭,帮了这么大忙……”
林漠骁眉头皱得更紧,手心发痒。
凌晨五点,一家三口下了车,客厅一片黑暗寂静,空气中飘荡着几缕若有似无的参鸡汤鲜香。
二楼秦芷的卧室门紧闭,林芷静目光从坏掉的门把手掠过,停了几秒,转身回了卧室。
紧接着另一双沾了几滴深红血迹的AMIRI鞋子,也在门口停顿片刻后离开。
秦芷刚刚躺下,刷完牙口腔中满是茉莉牙膏的味道,她闭上眼,听着外面的动静,心跳有一瞬间的凝滞。
半个小时前,斯慎明挽起袖子亲自喂了她一碗鸡汤。
陶瓷锅的保温效果还不错,她垂着眸抿了一口,“有点烫……”
斯慎明捏着瓷勺的修长手指移到唇边,在秦芷无法相信的目光里吹了吹,递到她嘴边,那双漂亮的黑眸就那么望着她,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以及罕见的极轻的愧意。
她突然鼻子一酸,满腔的委屈在那刻毫无征兆喷涌而出。
分手后的三十多个小时,她一夜未眠浑浑噩噩,被推下台阶后发了高烧。
没关系,她可以承受。就当是分手必经的阶段。
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为什么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偏偏还是他?
她已经很痛苦了,为什么斯慎明还要继续往她的心上捅入名为柔情的刀子?
秦芷推开勺子,极力避免接触到他的手,声音依旧是哑的。
“你回去吧,”她低着头不看他,“我们已经分手,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她咬着牙说道。
她本就是一个心软的人,没脾气没性格,做不到坦然接受他浅淡的温柔后,不爱他。
斯慎明面不改色,即便推开勺子的刹那几滴汤汁溅到裤腿上,他视若无睹,仍弯唇固执地举着汤匙,有几分无赖的意味。
“反正今天也见了,不差这几分钟,你喝光我就走。”
秦芷越发不解,她与他僵持着对视,紧闭双唇,无声较劲。
他其实有点痛。
秦芷转身跳下高凳,不作回复。
斯慎明敛了眉,沉默地看着她光脚踩在地板上,小腿上还有几处纱布。
他忽然上前一步,将人半拉半抱着坐到餐桌,而后从鞋柜里拿出她经常穿的花里胡哨的洞洞鞋,蹲下身为她套入鞋子。
他低着头,忽然感到脖颈里有一滴温热的液体触感滑落。
斯慎明脊背一僵。
秦芷到底还是被逼着喝光这碗浓郁鲜香的鸡汤,喝到最后还有一口她实在喝不下,斯慎明大发善心地放过了她,自顾自端起碗喝了个干净。
男人逆着柔和的月光,扬起的冷白脖颈青色血管清晰可见,凸出的喉结轻微滚动,秦芷猛地错开视线,极力将味觉里残存的清香压过视觉上的荷尔蒙。
他洗了碗,放回原位,走来将她的外套取下,然后又轻轻将她额头的纱布胶带粘好,始终一副淡漠却理所应当的模样。
他离她极近,热息喷洒在面颊,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两人的心,没有人知道,此刻到底愈来愈远,还是越来越近。
恍惚中,她回想到不久前昏昏沉沉的梦境,梦中他也是这么伸手替她粘好了那一处的胶带。
秦芷实在受不了了。
她不是什么意志力强的人,无法不沉迷于他深不见底的眸中。
“你该走了。”她侧过头,神色微紧,“我要睡觉。”
斯慎明扬了扬唇,这次没再说什么,慢条斯理长臂一伸穿好外套,走得悄无声息,秦芷回过头,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没来由的一股怅然,她拿起零零散散的大把药片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