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S酒店三十五层。
斯慎明去就近的客房冲了个澡,又换了一套全身的衣服,还有闲心对着镜子刮了胡茬,才慢悠悠打着领带出来。
他与林漠骁向来没有隔夜仇,今日一举,算是破了冰。
没有林漠骁的出手,他很有可能,真的就把人打死了。
老实的韩立估计也要跟着老板进局子,在里头继续为斯慎明鞍前马后。
会议室里。
周洛怡面色凝重紧挨着林漠骁,没想到打断她好事的人恰好是斯慎明,S酒店的顶头老板。
这让她怎么好意思发难?
斯慎明在会议室主位从容坐下,像是洞悉女人心下所想,他似笑非笑看向林漠骁。
“真是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甜蜜了?”
语气没有半点抱歉,眸底还带着一缕尚未收回的暴戾嗜血,说着转头对身旁低眉顺眼的经理招招手。
“去,给周小姐准备一间新的情侣套房,要最——”
他顿了一下,鞋尖漫不经心踢了踢桌腿,笑得轻佻:“——有情趣的那种。”
经理点头哈腰地应下,走出去时两腿都在打颤,王小毛的凄厉叫声仍回荡在耳边。
酒店所有高管都没想到,斯慎明,居然会亲自动手。
“你吃了疯狗药?”那头许久没出声的男人突然开口。
林漠骁微眯着眼,半个身子瘫在转椅里,目光不明。
斯慎明绝对不是会因为心情不好就出手打人的类型,就算是红毛惹怒了他,林漠骁也无法想象,到底什么样的事情会逼到斯慎明完全罔顾人命,就那么面无表情,一拳拳抡在人的头上。
前天他过分的玩笑都没有引来如此残忍的手法,林漠骁突然开始好奇,斯慎明最近到底怎么了?
内心深处滑落了一丝极快极轻的串联猜测,林漠骁不屑抓住。
“不觉得他长得就很欠打么?”
斯慎明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试图在他们脸上寻到一丝认同。
“……”
林漠骁没吭声,周洛怡垂着头,他的视线让人难以忍受。
气氛沉闷难捱,周洛怡从斯慎明开始说话的那刻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冷漠,压迫,鄙夷,高高在上。
他根本没有把她周家大小姐的头衔放在眼里。
林漠骁的好友,没一个是正常的,物以类聚,统统是魔鬼。
坐立难安,周洛怡小声跟林漠骁说了句‘我去个卫生间’,快步离开了这里。
刚走出去,林漠骁接到电话。
“刘叔,”他转动着座椅,突然脊背绷直:“小芷回来了?”
林漠骁不经意朝斯慎明瞥去一眼,对方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低着头拿一支进口钢笔在桌上有节奏的敲击。
“行,我知道了。半小时后回来。”
挂断电话,林漠骁扯出笑,走过来拍拍斯慎明的肩膀,道:“人在安可医院,韩立在那边看着。我离家出走的妹子回来了,回去教育教育。”
斯慎明掀了掀眼皮,没什么情绪,待林漠骁离开后才轻轻讽刺一笑。
放着热乎的女友不搭理,回去教育妹妹?
也就林漠骁觉得没什么问题。
……
福康路01号。
最后一抹残阳被山岭吞噬殆尽,半山腰的复古别墅里透出几缕微弱的昏黄灯光,在静寂的绵延山脉温馨典雅。
布加迪驶过“福康路”标志性深蓝路牌,屋子的灯光映照着回家的道路。
林漠骁远远看到二楼的的灯亮,眸光轻微闪烁,轰鸣声巨大的布加迪以极其流畅的优美线条驶入车库,刹车换挡熄火一气呵成,随着一双trainer的迈出,跑车的使命在此刻圆满完成。
别墅二楼。
回来时穿的衣物全被压在床底,秦芷坐在床上,仍然心有余悸。
在S酒店,她刚下电梯便一眼望见人群中夺目的男人,她闹掰的哥哥林漠骁,与他的未婚妻。
庆幸自已多留了一手,不仅带了鸭舌帽还换了衣服。
房门外传来上楼的脚步声,秦芷立马听出是林漠骁。
人们总是这样,相处久了可以通过脚步声判断对方是谁。
林漠骁走路从来不急,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哪怕天塌了都不影响他的节奏。
他只会说,哦,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但此刻,不知道是不是秦芷的错觉——
她感觉熟悉的散漫脚步声,好像比平时快了一些?
声音经过秦芷房门口,顿了两三秒,秦芷大气不敢出一声,很快,隔壁的卧室门被关上。
秦芷呼出口气,她知道刘叔给林漠骁打电话,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平时这个点儿,林漠骁一般都在酒吧或会所。
回来也不说话,秦芷了然,这场冷战已经无法避免。
随便吧,反正再过一个月她就开学了,回宿舍后,眼不见心不烦。
秦芷摆烂了,或者说她已经哄够了。
十年如一日的撒娇与服软,林漠骁不嫌腻她都嫌腻。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秦芷看了会剧便放下手机。
除了入睡时无意识浮现斯慎明今天临走时的清冷面庞,秦芷这一觉可以说睡得非常踏实。
踏实到梦里,出现与面容模糊的男子没有进行下去的最后一步。
一墙之隔的两人,女孩早已香甜入睡,林漠骁却久违的失眠。
发丝湿答答的垂落在额前,林漠骁也懒得吹干,就那么斜斜靠在阳台吹风,手中的烟从院里的灯明燃到灯灭。
一根换了又一根。
淡淡瞟了眼腕表,凌晨三点四十六。
风吹得太凉,额前与太阳穴隐隐作痛,林漠骁扔掉手中香烟,从二楼阳台直接翻了出去,一个漂亮转身,黑暗中的身影稳稳落地。
甚至没发出声响,他在院里把扔掉的烟头又捡起,夹在指腹中缓缓碾灭,猩红的火丝被温热的手掌包裹,灰雾渐渐消失。
他经常这么做,小时候秦芷看到他‘跳楼’或者徒手掐烟还会尖叫几声,后来也就慢慢习惯。
静谧昏暗的庭院,弯月悬挂在苍穹,偶有几声蝉鸣与鸟叫,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林漠骁摩挲着指腹,看了一眼漆黑的二楼卧室,静静站了几秒。
好无趣,太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