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真挺不礼貌的。
小荷默默在心里面吐槽。
她感受到身边人的低气压,只见陛下灰翅一般的睫毛垂下,落寞成一个苦涩的神色,“他说的是实话……”
他早已知晓了自已有多丑陋,只是别人一次又一次的惊恐,还是戳伤了他的内心。
“他定是收了那祝妹的钱财,才故意来大放厥词。”小荷安慰。
“你方才踢重一些都没关系,反正我会告诉陈管家,此人收受贿赂、狐假虎威。”小荷道。
陈管家最讨厌背锅。
这小厮借着陈管家的威势在这里耍横,必得陈管家的厌恶。
谢淮看着小荷认真的样子,薄唇浮现一丝无奈浅笑,“你呀……”
只有她,从来不在意他丑陋的容貌。
这一眼,把小荷看得更加愧疚了。
毕竟,陛下样貌丑陋,是她所造最大的谎言。
陛下的存在瞒是瞒不住了,她和陛下打了个商量,“阿松哥,陈管家传唤我俩,我们还是去一趟吧。”
谢淮颔首:“定是要去的。”
他在这里叨扰很久了,听闻那小厮骂得难听,不知小荷出去还要承受怎样的压力。
他既然受了恩惠,必定要去报答承担。
临行前,小荷给谢淮用黑膏敷脸,他高大健硕的身子配合着她蹲下来,朝着她仰起头。
她先用毛巾给谢淮擦尽污渍,那张占尽风流、俊俏非凡的脸慢慢在她手上显山露水。
之前脸上的小伤口已经还完了,好些日子没有直接接受阳光,他因常年征战变得些微黝黑的皮肤,重新回到了白皙。
这张脸如此得天独佑,仿佛天地间最得意的造物。
他的眼尾微红,还带着方才受了委屈的脆弱。
小荷的心怦然一动,擦拭他脸庞的手稍停。
“怎么了,很丑吧?”谢淮嘴角弥漫苦涩,他偷听到她跟小符说过,他的脸皮被山匪割下,是重新缝上去的,故而丑陋畸形。
所以小荷才每次在他脸上涂上厚厚的黑膏。
别人连他涂满黑膏的模样都会被吓到,他不知自已真实模样,到底有多吓人了。
小荷这才回神,她连忙摇头,“不丑,一点也不丑。”
她觉得不妥,想要退一步。她的小指,却不小心勾到了他濡湿的发丝。
她朝前撞去,在离他俊颜只差一寸的地方,被他的大掌握住了腰。
小荷的腰极细,一只大掌就能稳稳握住。
她惊惶地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腰下是那灼热到撩人的温度,那一瞬间,她竟有一种近乎无耻的错觉——
那张微薄的、带着水渍的唇,微微地张开,像是要吮住她的唇一般。
开什么玩笑啊?
小荷按捺下那颗狂跳的心,扶住床沿,把自已给撑起来。
“阿松哥,你……把手放开吧。”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沉沉的笑。
很挠耳朵。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那只手的松开。
就在那炽热温度离开的一刻,她心头涌起了一股怅然若失之感。
小荷赶紧反应过来,她意识到刚刚她放纵自已心驰神往到了一个不应该的地步。
定是两辈子缺男人缺狠了,她瞬间摆正心态,缺得再狠,也不该对眼前的人产生心思。
眼前之人,是……她最最尊贵的老板!
……………………
谢淮无师自通地感知到了小荷的情绪,他的大掌感受到了那具躯体的兴奋。
他轻轻摩挲,隔着布料,她肌肤成片成片地战栗。
她在渴求他。
找到了确定的信号,谢淮轻笑一声,不再纠缠。
他任由小荷替他涂上黑膏,待小荷找了个帷帽,想要给他戴上时,他握住她的手腕,“没关系,即便他们看到我的脸,我也不会太在意。”
“可我在意!”小荷其实还挺害怕的,害怕尊贵的剧情,令韦惜雪能眼睛能穿透黑膏,看到陛下那惹人的外貌。
谢淮浑身一震,她……嫌弃他丢脸了吗?
正当他心底滞重,以为小荷在意旁人目光时,又听她低着头咬牙道,“万一被人看到外貌,那人喜欢上你怎么办?”
谢淮听了这话,哭笑不得。
他听过她念念叨叨好几次了,说什么害怕别人觊觎他、喜欢他、占有他……
真是个傻孩子,除了她,谁还会喜欢怪物一样的他啊。
莫非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谢淮心情很好地想。
这般即使明了自已的缺陷,谢淮依旧没有自卑,爱人的心血能使人充盈。谢淮不断确定自已在被那样盛大的爱意包裹着,他不惧怕任何刀剑斧钺。
他任由小荷给他戴上帷帽,与她一同,第一遭踏出了花田。
两人在前面走,小符拿着个大粪叉在后面跟。
这段时间比之前能干多了,长久的体力活加之猛猛干饭,她长高了一截,还长壮了。
“你跟着来做甚?”小荷奇怪。
“祝妹最擅长操纵人心,外面不知有多少人排着队骂你呢。”小符太了解祝妹的做派为人了,她顶了顶自已的粪叉,露出憨厚一笑,“我去把那些人都叉走。”
“噗嗤。”谢淮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小丫头平日里和他作对,关键时候还是靠得住。
“可别。”小荷赶紧阻止她,“这府邸到底还是主人家的,你提一个粪叉出去开道,冲撞了主人家,反倒让别人舒了心。”
“那可怎么办?”小符着急忙慌的。
“你先回去吧,我自有妙计。”小荷信誓旦旦。
小符这般听着,自然相信了。
小符走后,谢淮好奇问道,“你真有办法?”
“那群仆人再嚣张,咱们只要走主人们常走的大道,他们自然不敢放肆。”
“除非他们脑子不好。”小荷指了指自已的额头,“不过,奴仆们自小汲汲营营,根本没受过教育,脑子不好也正常。”
小荷不是圣母,但她依旧为奴隶们感到难过,即使是曾经针对过她的仆从们。
他们活得就像一群被规训的虫子,向上只会服从主子,向下不断内斗。
他们出生的时候是人,可人的社会,把他们变成了非人。
小荷深深地记得上辈子,她是怎样一个又一个送这些虫子去死的。因为她爬得够高,主人家们愿意听她的,她就借着主人家的手,一个一个把小虫子们推出去。
他们甚至没有一点自我意识,主人叫他们去死,他们就去了。
至此,小荷日日夜夜受着煎熬。
她不应该把他们当作报复的对象,虫子只是听主人的话而已,而主人又从不给他们教化。
真正错的是主人和利用他们的人。
而她又怎能救他们呢,她不过是比他们好一点,一只依然受不了教化,略微有点小聪明的虫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