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三环立交桥往北五百米处的广贸大厦，是上世纪90年代末的建筑，那时的古城还没有超过三十层的高楼，在这个繁华的地段，周围多是十层以下的楼宇，不知哪天，突然冒出这座三十多层的大楼，成了这里标志性的建筑。能在这里开办公司，都被视为有实力的企业；能来这里购物消费的，也都是有钱人。一到五层的商场，卖的是当时的高端货：彩电、冰箱、影碟机、数码相机，衣帽服饰、化妆品。每件衣服均在千元以上，普通人是消费不起的。据说商场的董事长，是当时古城里的首富。到了本世纪初，高新区发展了起来，拔地而起的高楼盖过它的势头，让它失去了地标式建筑的光环，再也不见昨日的辉煌。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在这里开办公司，依然意味着企业实力雄厚，给人一种蒸蒸日上，发展势头迅猛的感觉。一茹艺术培训学校的总部，设在大厦的十六楼，整层用玻璃隔断出大大小小十几间教室、办公室。周艺茹的办公室例外，墙体是用木料装成的一个近百平米的封闭房间，气派的大板桌下铺着猩红底色的牡丹花地毯。一排仿古书柜错落摆放着精装书籍和艺术品，看上去很有格调。室内还有跑步机，茶台，绿植；两组沙发的茶几上面各放一盆盆栽，看上去富丽堂皇的，给人一种很有实力的感觉。谈判的那天，周艺茹热情地把项春、老李迎进的办公室，让助理小蔡拿来两份学校的宣传册递给他们。刚寒暄几句，说自已临时有重要的事情要忙，向助理小声交代了几句，便拎起手提包匆匆离去。给项春的感觉是，这种小事情犯不着她周艺茹亲自出马，才故意安排助理小秦来谈的。小秦，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穿着一件浅蓝色套裙，戴着一副粉红色圆镜框的眼镜，像极卡通画里的人物。她抱歉地说：周校长最近很忙，区上召开艺术研讨会，她是人大代表，作为受邀专家在研讨会上发言。走之前，周校长已经向她交代了双方的想法，她可代周校长与项春洽谈有关合作。女孩子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开门见山地把合作想法合盘端出。大致意思是，他们只愿意提供培训场地，租给项春几间教室，各办各的工，各招各的生，互不隶属。说白了，他们只想当房东，汉字速记研究中心每年给他们付清房租就行了。老李听不出话的意思，还想继续与女孩纠缠，项春将他拽出门外，跟他耳语了几声，便与那女孩告辞了。女孩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担忧，送他们出门时，还为他们宽心，说你们若有决心办班，不必担心房租的事儿，周校长说了，刚开始效益不好，她可与林姐商量，由林姐代为垫付都行。项春心想，这个周艺茹真够鸡贼的，租去了空余的教室，还能在林枫面前卖个乖，我才不给你这个机会呢！与其租你们的房子，还不如另选地方。这里的租金高不说，与别人合着办公，也不方便，总有一种屈居人下的感觉。既然不能提供资金及生源帮助，找他们合作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经项春一番分析，老李也明白了意思，耷拉着脑袋跟着项春无功而返。前些天一起吃饭，周艺茹还在林枫面前夸下海口，怎么没过多久就变卦了呢？，项春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计划泡汤，希望破灭，回去的路上项春闷闷不乐。晚上吃饭也没有胃口，程澈见他没精打彩的样子，猜出他肯定没谈出什么结果。就说舅舅，在学校，你是老师，在商业上的，你是个外行，你都不想想，人家得不到任何好处，凭什么帮你？现在社会都是等量交换，林阿姨把她介绍给你，也只是帮你们牵线搭桥认识，具体交往还得你自已用心。所谓的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想让人家愿意跟你深度合作，就要拿出让人家合作的诚意了。项春没好气地说：谁说我们没有诚意？我们合作方案上清清楚楚写着，愿意合作办学，跟他们四六开，把利润的四成给他们；如果他们只把学生推荐过来，三七开，把利润的三成给他们，这么优厚的条件，怎么能说没有给好处，没有诚意呢？程澈说：你们没打开市场，给人家许诺，还不是空头支票？如果有一天你们把市场做起来了，财务报表上有肉眼可见的利润，你再看他们同意不同意？那他们想的也太美了吧！我们把饭都做好了，他们端着碗过来享用，如果真有这等好事，还能轮到他们？
也许是过意不去，觉得项春好歹是林枫介绍过来的，不好太薄了面子。突然有一天，周艺茹主动给项春打的电话，让他去办公室聊一聊，说可以为他们的项目找个出路。项春本来不想去了，怕她又拿帮他开班做幌子，骗林枫出租金。老李说，脑袋在咱头上长着，不合意就不同意，她能拿咱们怎样？谈不成，无非是白跑一趟的事儿。如果成了，我们今儿不去，岂不是错过了一次机会？说不准去了，还有柳暗花明呢。再次见面，周艺茹面露惭色，说自已上次确实是不得已，区里临时通知开会，又不能不去，怠慢了二位，还请多多包涵。项春说：哪里哪里，能被区政府邀请，那是你的荣誉。这话周艺茹爱听，乐得面如桃花。她告诉项春，在他们大楼的十二层有一家三江作文培训学校，老板家中有事，不准备办了，愿意低价转让。作文培训，与你们汉字速记刚好切合，一个是识字技巧，一个是文章技巧，多好啊。看能不能揉合在一起，一并开班培训。项春说，这名字起的也点大了吧——“天下文章数三江，三江文章数我乡，我乡文章数我弟，我弟作文我帮忙。”周艺茹听了笑了。说：你们若觉得校名起得大，也可能沿用你们汉字速记的名字。不过你们仓颉汉字的名头也不小啊！三人笑了起来。老李说：名字起得大，志存高远，方能鹏程万里嘛！周艺茹竖起了大拇指，说这就对了，有一颗鹏程万里的心，方能成就一番大事业。一番话把大家的激情调动了起来，项春觉得此生不做点事情，就对不起自已的七尺之躯了。在周艺茹的带领下，他们见了三江作文培训学校的校长。那人也爽快，课桌椅子教具打包算十万，师资生源教材等核心技术十万，加起来一共二十万。眼下教室里还坐着三四十名学生，接手即可营业，不用再自已创办新校，耗费时间精力金钱摸索了。他们谈的过程中，项春见还有人不断打电话约谈，怕错过了机会，就没来得及跟蔡主任商量，私下做主拍板同意了。给人家交了两万元定金，答应余下的一周内付清。回去后，蔡主任不同意了。他认为干这种培训班，不利于汉字速记法的快速推广。又容易分散精力，害怕影响汉速记法词典的编写进度。如果独立办学，他还可以考虑，若加上作文辅导，他没有兴趣，虽然人家有基础教材，他不愿花费时间与精力再研究另外一门学科了。不做作文辅导，就等于白白扔了十万元，不仅蔡主任不同意，项春自已心里也过不了这个坎。眼看左右为难，又陷入了困境。程澈给他出了个两全的主意，建议他干脆以个人的名义把培训学校接管下来，除了继续以前的作文辅导课程外，另加一项汉字速记培训课程，这种身份的转变，让他与蔡主任的关系由原来的雇佣关系变成了合作关系，成了帮助蔡主任推广汉字速记法项目了，由被动转为主动，蔡主任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经外甥程澈这么一点拨，他开窍了，事情发展到了这个份上了，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只得硬着头皮上。第一次经商当老板，他有点小激动，岂不知考验他的事儿还在后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