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今发来了她在异域拍的生活照——穿梭于名山大川间,游走于名胜古迹中;坐飞机乘游艇,滑雪潜水骑马打高尔夫;出入于拉斯维加斯、云顶山庄、澳门赌场,哗拉拉的近百张图片,无不反映着她早已从一只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除了那些生猛的图片外,还有悠闲地坐在旅游观光车上,海滨沙滩的遮阳蓬下,或站在某一个城市的标志性建筑物前,展现自已傲人的身材、妩媚的笑脸以及一夜暴富后的尊贵。
在小城又休整了几天,叶子终于要出发了,这个月网站还没有发薪,微信里的钱所剩无几了,正寻思着该不该这么急着赶路,忽然收到了大长今的短信。话里话外显露出她现在混得风生水起,美国、加拿大、新家坡、马来西亚,全世界里飞来飞去的,如今做了海外某上市公司高管的她,语言中无不表露出优越感,他听了非常高兴。他认识了那么多做短视频搞直播的网红,大多活跃在社会下层,终于有一个混出出息来了,他故意试探着向她借钱,说自已穷得都没加油的钱了,还没等他话音落下,微信语言短信就提示五千元已经到账了,接着她又打电话过来,问他够不?不够就再转来一万,他连忙说够了,够了!看来这丫头是真的是发达了,他为她感到高兴。
大长今开始跟他联系频繁起来,两人除了回忆过去在桥洞直播的艰苦岁月,还分享彼此现阶段的生活。他们由原来一个战壕里的阶级兄弟,变成了现在境遇的天壤之别。都是选择的结果。你没有听说过吗?选择大于努力。特别是你们男人,选择更重要。“男怕选错行”一点不假。你给一个行将倒闭的诗歌网站当编审,能有什么出息?
你怎么知道我们网站行将倒闭的,你听谁说的。
这还用听别人说吗?笨想都能知道。
她只说她在一家大型跨国公司当总裁,却不知道她这个总裁负责的是什么业务。,她说她负责公司的文化建设,“文工团”你知道吗?,叶子笑了,说“文工团”是国家的编制,一个企业哪来的什么“文工团”。大长今笑了,说这你就不懂了,我们集团公司,富可敌国,我们员工的待遇不比国家“文工团”里的待遇差。叶子问,你说的是不是类似于国内某地产大佬公司里的歌舞团,舞蹈队?大长今连声说道:对对对,这是这个,企业内部的演员。大长今说解释说,在国外,不像国内,对名称那么讲究,来这里上班的华人都这么称呼,她也就这么称呼了。多日的了解,他将大长今的话综合起来分析,理解了她是一家涉外跨国上市公司里的员工,由于自已具备唱歌的天赋,被公司看重,被任命为歌唱团团长,从此告别了直播行业。在一家大型的跨国上市公司里当团长,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收入,都是她做直播当网红无可比拟的。
用向大长今借来的钱,他给车加足了油,日夜兼程,一口气开到杭州,找到了诗歌网站的总部。办公室设在老城区一个偏僻老旧的居民小区里,租的是两居室的房子,由于久年失修,墙体斑斑驳驳,与他之前想象的高大上形象大相径庭。公司里只有一位领导和一名员工。领导是那位经常与他通话的主管,四十出头,零乱的长发有一绺粘在前额油光发亮,形容极为猥琐。员工是一个矮胖敦实的女子,皮肤黝黑粗糙,见他与主管说话,端来了两杯茉莉花茶,茶叶杆子又粗又硬,飘在杯子里。主管每喝一口茶,都要吹个半天,影响了他与叶子谈话的节奏,搞得气氛颇为尴尬。这一切都表明着这是一家效益极其不好的公司,却起了个那么响亮的名头,杭州、浙江、中国等字眼已经无法涵盖它的要义,必须以“中华”为抬头,方能彰显它的气派与权威。
叶子向主管汇报了自已所在城市的情况,告诉他,除了以黄老先生为代表的退休老干部,还有很多有潜力的年轻诗人。主管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出于礼貌,附和了叶子几句,他更关心的是黄老先生这个群体的诗人,他们家底丰厚,财力充裕,只有这类人才配玩诗歌,没有一定的财力支撑,是玩不起的。不像过去,谁都有资格写诗;现在的社会节奏快,生活成本高,人们普遍对未来缺乏信心,长期处于一种焦虑状态,生活里早就没有了诗歌,没有充裕的资金支撑,哪来的时间与心情?所谓的诗与远方是有钱人的游戏,屌丝们不配写诗。好在主管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了,我说的这些是指业余诗人,像我们这类专业搞创作的,本身就靠它吃饭,就另当别论了。所以我们不能像他们那样,根据自已的心情,随心所欲地写。我们除了写诗,还要学会经营,有了效益,有了经费,才能将我们的诗歌网站发扬光大。毕竟现在无论做什么,都离不开Money!
叶子基本了解了这家网站的办网宗旨,了解了它目前的财务状况。这是一家挂羊头卖狗肉的公司,与他理解中的诗歌相差甚远。“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理解主管的难处。可脱离了诗歌的本身,而去单纯地追求经济效益,那注定是走不远的。而且也会越来越变质变味,终究会被网民抛弃,其结果必是白忙一场。
与其每个月为领取那么一点点酬金,做自已不喜欢的,有悖初心的工作,还不如静下心来做短视频,与车友们分享路上的风景与见闻。他把他的想法说给了大长今,大长今听了非常支持他。还向他透露出了一个好消息,说他们公司也缺叶子这样的人才,叶子听了忍不住笑了,说缺别的专业的人才我还相信,缺诗人我不信。一个跨国公司怎么可能用得上写诗的人呢。大长今说,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公司的“歌唱团”需要人创作歌词呀,你以前不是给我写过歌吗?现在也可以给我们公司写歌呀。而且给公司写歌肯定比给我个人写歌更有成就,获得的报酬也更多呀!叶子问能拿到多少报酬?大长今说,如果你愿意来公司,像你这种专业人才,年薪少说也得七位数吧?叶子不信,笑道:不可能,我几斤几两自已还是清楚的。大长今说: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现在年薪都好几百万呢!叶子联想到国内某地产大佬的歌舞团,网传他的头牌花魁年收入近千万,看来大长今此言不虚。
比起大长今,自已写诗填词属于小众,如果说一年挣个三二十万,遇到好的平台兴许也能实现,至于过百万,叶子以前从没敢想过,所以他也不肯相信。但他还是动心了,果真如大长今所说,年收入七位数,那会是怎样的一种的感受?他想起了王晴,想起她那双睥睨他的眼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心里居然萌生出一种报复后的快感。你不是骂我不务正业,不切合实际吗?如今老子一年挣了七位数,看你还敢说我不务正业!他为自已在心里狠狠地、酣畅淋漓地报复了她一把而感到沾沾自喜。为了确保他的报复能成为现实,他反复向大长今求证,大长今表现出一副不耐烦的态度,信誓旦旦地说:你挣的钱又不给花,我一个女孩子有那个必要骗你吗?你咋对自已就没有一点信心呢。你那么有才,写的歌在网上都传唱开了,你怎么就看不到自已的价值呢!你现在正是怀才不遇的时候,缺的就是一个好的平台,有了它,你这颗金子才不会被埋没,才得以重见天日,闪闪发光。她的话极具煽动性,说的叶子热血沸腾,仿佛自已真的走上了人生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