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辞职的时候,王晴感觉甚好,猛然间没有了学校规章制度的约束,没有了工作中琐事的烦扰,不用为了完成学校交给的任务,再跟那帮整天叽叽喳喳无端生事的学生斗智斗勇了。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从此,日子自由了,人也清静了。早上她还可以睡睡懒觉,不紧不慢地穿衣起床,洗漱化妆,收拾房间,然后去商场里看那琳琅满目时装,有合适的买上几件。逛的累了,中午就在商场里的小吃城用餐,饭后找上一家咖啡馆,在一处靠窗安静的地方坐下,要上一杯咖啡,一个人静静的品着,享受着那属于自已的恬淡的时光。咖啡厅最好是那种摩天高楼的观光层,落地玻璃,放眼望去,整个城市尽收眼底。一排排楼宇在青灰色的雾霭中耸入云霄,它们高低不一,错落有致,均匀地分布在市区的各个方位。一阵微风吹过,楼宇间便有了轻微的嗡鸣声,苍凉而幽远,如美人的玉指掠过琴弦,奏响了这座古城的千年绝唱,又像是时间老人的谆谆叮咛,诉说着发生在这座城市里的隐秘故事。俯瞰大地,城市绿树如茵,街心车辆如织,人却成了蝼蚁,一个个急促而茫然的奔走着。
王晴觉得自已的从前就是他们,在时间与生存的网格里,不停的变换着自已的位置,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努力适应着别人为她设置好的有角色,为那升斗小米,宵衣旰食,战战兢兢,结果还是丢了那只饭碗。现在她终于解脱出来了,可以停下来了,好好享受一下自已的生活。半个多月以来,她不想被别人打扰,手机一直处在关机的状态,新搬的地方也没告诉任何人,她像一个独行客,又像一个旁观者,努力抽离自已,希望用旁观者的眼光去观察这个世界的众生万象!
随着自已的荷包慢慢瘪下来,王晴的心有点慌了,她不得不为稻粱谋,把自已重新拉回到现实,她突然觉得,那些看似充实优雅的生活,其实只不过是一种表象,一种错觉而已,是自已编织出来的世外桃源,在面包与牛奶面前,所有虚幻的如同海市蜃楼一样的东西都是不堪一击的。她突然想起了自已平时面训叶子的话,不禁哑然失笑。陡然间,她的内心告诉她,这种悠闲自得的生活不属于她,尽管是暂时的,她也觉得这肯定不是她想要的。她必须从观众席走向舞台,成为演员,参与到这个社会里,与那群蝼蚁们为伍,跟随这个社会的发展步伐高速旋转起来。他甚至开始同情起田茜茜了,那个让她背负骂名,丢掉工作的女人,不惜破坏别人的家庭,依附于一个的男人,过着看似人上人的生活了,难道她真的很幸福吗?她会不会像我现在一样,因为没事可做而感到空虚无聊?也许她不会,因为她不是生活在自已编织的世外桃源里,不像我现在一样抽离了自已,俯瞰众生云云,她也许身处江湖,正在披风斩浪呢!只不过别人的江湖是事业工作,而她的江湖是刘诗万罢了!
多日不见王晴的消息,项春的心里很是忐忑,前些天他给王晴通过电话,向他通报了学校升本成功,以及旅游管理五班的现状,她听了很高兴,可怎么刚刚过去两天,她的手机就一直处在关机状态了呢?偶尔联系上她,也是没等项春寒暄两句,她便匆匆挂掉电话。为此项春还专门去了一趟皇家云河花园找她,得到的也是她搬离的消息,项春本想再打电话问清她的新住址,可再也无法联系上她了。项春开始为她担心了,难不成因为丢掉了工作,她一时想不开?或者独自离开了这个城市?根据项春以往对王晴的了解,她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内心也很强大,怎么可能一下子突然变得脆弱起来了呢!他把自已的担忧告诉了叶子,叶子一脸揶揄地埋怨道: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您接下她的旅游管理五班,她会丢掉工作吗?
项春哭笑不得,叶子总是那样,有些时候,他说出来的话睿智而富有哲理,而更多的时候,他又像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特别是面对王晴的时候。
你有没有搞错?是王晴她自愿辞职的,就算我不接她的班,也会有人接的!项春没好气地回怼道。
别人是别人的事儿,我说的是你!你要拿做个姿态来,用拒绝接班,来表达你的立场与态度!
学校现在已经安排了新的班主任,我早已不是旅游管理五班的班主任了!
我说的是当时,不是现在。叶子一点也不给情面。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们是同事,你清楚我们当时所处的具体情况吗?
有些话项春没有办法向叶子说明,如果王晴与项春仅仅是平常的同事关系,也许项春会那样做。可偏偏当时,全校师生都认为他在跟王晴搞对象,他若说不肯接下她的班,就是不顾全大局,耍脾气,使性子的表现。那样除了让学校师生、领导们认为他项春不成熟,别的没有任何意义,对王晴的去留,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会让别人怀疑是王晴在背后唆使,让王晴真心辞职的理由变成了言不由衷,不那么纯粹,从而贬低了王晴的人格。这些叶子哪能理会,他也不会像项春考虑的那么仔细。
项春觉得他应该为王晴做些什么,至少要找到她,了解她的近况,给她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为她出谋划策。多日来,他只顾忙于自已的工作,一时忽略了她,总以为辞掉工作对于这个女孩子来说,算不了什么。他想起了过去,自从王晴当了班主任,便整天在他耳边念叨着要辞职,说自已不是做班主任的料,说她干的太累了,说那种事无巨细的照顾孩子的学习与生活,处理他们之间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内耗,更是一种煎熬。搞得她夜间睡眠不好,白天上班没精神,她更愿意做一些组织管理性的工作,比如,当初她在学院办公室做内勤,就干得很出色,是张处长把她借调到学生处,把这个最难管最具挑战性的班级交给了她,不然也不会出现后来的风波,不会那么快地辞职。冥冥中,这就像一个劫数,是命中注定的,总之,连项春也难以说清楚,辞职对于王晴来说是件好事,还是坏事。因此,这么多天以来,他并没有把她的辞职当作一回事儿,只希望她能好好休息一阵子,整理一下自已的心情,然后再找一份适合自已的工作,找到自已合适的位置。可这几天,她怎么突然联系不上了呢?难道真的像叶子想象的那样,她在为自已那么爽快的接下她的旅游管理五班而生他的气了?项春突然心里也没有了底,他迫不及待的又给她拨去了电话,这次还算幸运,铃声只响了几下,那边便传来了王晴熟悉的声音。
你在哪儿呀?
学校。
噢……王晴欲言又止,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最近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的电话了?
没什么好说的。王晴苦笑地。
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得找份工作养活自已,这样整天挺尸,无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