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诏国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兴庆府时,赫羲正在莫名地发愁,她本以为她是扮成侍卫,跟在马车后面的队伍里,但为什么,她会变成太子的近婢,与巫辰一起坐在华丽的马车中。
看着一旁没事就来撩拨的巫辰,以及一路上买来的各种新奇玩意儿,赫羲的嘴角就一直处在抽动的状态,没有停止。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送行的人群中,李采薇和南宫语都在心中默默地为巫辰祝福。
南宫语:希望这一路同行,可冥能够得偿所愿,感动阿念。
李采薇:不知道如果阿念真嫁给了巫辰,两个人打起来谁会赢,阿念的武功很高,不过听说巫辰的武功也不差。也不知道那天王宫里,巫辰说了啥,竟让阿念心甘情愿地跟他回南诏?
南诏国在外界心目中,一直是一个略显神秘的国度,撇开大祭司被神化的经历之外,国都四周丛山临立的雾障森林,还有西南边陲流传已久的巫蛊之术,都令外界谈之色变。
但当穿过边境线上的密林之后,赫羲惊讶地发现,虽然偏安一隅,但除了服饰打扮有些特色之外,南诏的城池生活却与大宣和西凉并无太大不同。
尤其是南诏国首府太和城,一副繁荣的景象,与外界传言的南蛮故事完全不同,让人恍惚有一种回到兴庆府的感觉。
太子一行浩浩荡荡地直接进了太子宫殿,赫羲的身份也从贴身侍女,变成了银甲卫的小头目。银甲卫是大祭司亲自调教,给到太子的私兵,连南诏国主也无权干涉,其中收录了很多武功高强之人,男女不限,所以赫羲装扮成银甲卫,只要太子不开口,她的身份连国主也不能过问,非常安全。
太子回国,理应回禀参见国主,但是巫辰到达太子寝殿时天色已晚,便打算明天再行拜见。
第二天早上,当赫羲听见自已要陪着一起去见国主时,一脸不解。只见巫辰一脸谄媚地凑过来,“让你提前熟悉熟悉南诏的王宫,万一以后你要在这生活呢?”
赫羲白了他一眼,不过她对南诏国也确实有些好奇,便答应了。
当赫羲身着银甲,束起长发再次出现时,巫辰顿时眼前一亮,原本清冷秀丽的美人,如今却英姿飒爽,别有一番风情。
于是巫辰带着赫羲,前住了国主的宫殿。
南诏国的国主今年四十岁左右,跟巫辰一样有一张俊朗的脸,因为保养得当,再加上身材并未发福,竟有种三十岁的错感。坐在他身边的王后,有着一张娇媚的容颜,即使是身着凤袍,却是柔媚多于端庄。
巫辰弯身行了礼,“儿臣拜见父王,拜见王后。”
赫羲按照之前教导的规则,同样弯身行礼,没有说话,低着头一直保持行礼的姿势。
只听见高台上南诏国主有些忿忿地说道:“西凉那里听说你早就出发了,怎么路上花了这么多时间?”
巫辰不屑地撇了撇嘴,“路经多地,顺便调研民生。”
低着头的赫羲嘴角抽了抽,调研民生?这一路好像他都在带着自已游览风光。
南诏国主一听这话,从椅子上抓起一个靠枕,一把就向巫可冥扔了过来,“调研民生,我看你分明就是不务正业,出访西凉后没有即刻回来复命,居然还一路游山玩水。”
巫辰闪身一避,“不与民同乐,如何与民同苦。”
“你……”南诏国主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王后马上扶住国主,一手顺着他的背,一边说,“王上您别生气,太子也是一时贪玩,毕竟还是小孩子,以后慢慢教就是了。“
赫羲听了这话,微微皱了皱眉,王后这话听起来像是解围,却直接把玩忽职守,不能成大事的意思直接按在了巫辰的头上。
果然,巫辰高傲地抬起头上,看着王后道:“后宫不可干政,王与孤正在议论正事,请王后自重。”
王后被这句话噎了一下,立刻眼泪汪汪,委屈地看着国主。
国主越发被气到了,指着巫辰颤颤巍巍地说:“她是你母后,你这是忤逆犯上。”
巫辰冷哼一声,“我的母后是先王后,不是她。”
“你……”这下国主被气得真是说不出话来了。
一殿的下人都不敢出声,气氛莫名地诡异起来。
好在殿外刚好有人通传左丞有事在前殿等候,这才给国主找了一个台阶,离开了大殿。
国主走了,巫辰也不想留了,正准备带着赫羲离开,就看见外面撞进来一个人,那人身着蓝色锦袍,头截金冠,与巫辰有些相似,却更偏柔美。他还没进门,就大声叫着“母后!”
王后一看到他的身影,不由得露出慈母般的微笑,“寅儿。”
巫寅路过赫羲身边,习惯性地侧瞄了一眼,不由脱口道,“站住。”
赫羲一愣,疑惑地抬起头。
巫辰则是不耐烦地看着他。
只见巫寅飞快地跑到王后身边,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王后先是有些为难,但在巫寅的拉扯下,只能对着巫辰说道:“不知太子今日身边这位女子,是何人?”
巫辰锁了眉头,“她身着银甲,王后是眼瞎了,还是脑子傻了?”
王后被呛了一句,十分不悦,板起脸来,“寅儿今日要出去狩猎,为免出现意外,本宫要借调你身边的这位侍卫随行。“
巫辰听完,松开了紧锁的眉头,轻声笑了起来,“王后今天看来病得不轻,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银甲卫是大祭司一手调教,要调用银甲卫,要么通过大祭司下令,要么需要银甲卫自愿跟随。“
说过,他颇有深意地看了赫羲一眼。
赫羲转头看向王座上的两人,冷冷地说道:“微臣奉命保护太子,恕不能从命。”
就在赫羲转头抬眼的一瞬间,巫寅感觉两道冷冷的视线落了过来,只见赫羲的眼中寒意大盛,不禁打了个冷战,不由自主地向王后的身边靠去。
巫辰冷哼了一声,“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只会往母亲身边靠,真是丢人。”说罢,理都不理上面两位的脸色,挥袖便离开了大殿。
赫羲也紧随而出,有了刚才的一眼,再加上银甲卫的身份,无人敢拦。
两人离开大殿,无言地走出一段距离,巫辰突然站住,眼望着远处,似是跟赫羲说话,也似是自言自语,“这王宫内苑金碧辉煌,多少人削尖脑袋想住里钻,可是这里面之人,又有多少人费尽心血想要离开。”
赫羲听着他的感叹,想起之前在大凉听说的一些情况,知道巫辰在南诏一直受国主不喜,加上今晨所见,不由有些怜悯,但想着毕竟是一国太子,又似乎不好说什么,只得简单说了一句:“你……还好吧?”
巫辰自嘲般笑了笑,“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了,母后刚过世父王就重纳了王后,那时我还小,若不是大祭司多方维护,恐怕我也早就成了这城墙下的一堆白骨了。”
“不过,”巫辰突然话锋一转,凑近了赫羲,眼上挂着狡黠的笑容,“如果阿念愿意一直留在宫中保护我,就更好了。”
看着眼前之人这说变就变,纯属狗脸的样子,赫羲深叹了一口气,也不管巫辰在身后再说什么,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
三日之后,在被巫辰带着逛了三天内宫和太和城,终于要不耐烦了的时候,赫羲终于被告知明日就去见大祭司了。
现在赫羲已经知道了,递信给巫可冥的人,是大祭司,想着明天就能一解心中所惑,赫羲不免有些兴奋。
当然除开之前那封信,南诏国的大祭司也是一个如传说一般的人物,据说他乃天神下凡,一手创立南诏国,如今南诏国已一百多年,大祭司却依然健在,除了南诏王室,无人见过其真身,但他在南诏国的影响力,却比王室还高。
南诏国国力不盛,属地也小,但长久以来,各国都没有对其用兵吞并,除了南诏国地势险要,周边瘴气密布,易守难攻,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大祭司如神一般的能力令人忌惮。
所以直到赫羲被巫可冥带进太和城郊外,那威严肃穆的神庙里时,心中总是存着一份敬畏之情。
神庙占地巨大,庄严安静,内里的布置古朴典雅,除了在外层活动的少许神职人员之外,越往里走人越少,走到最核心的地方,只剩下巫辰和赫羲两人。
大殿最深处伫立着一个约三丈高的古朴大门,守门的两位神职人员见巫辰和赫羲到前,便恭敬地将门打开了约两人的空隙,露出了内里幽深。
巫辰朝赫羲做了一个手势,“大祭司想单独见你,我就不陪你进去了。”
赫羲看了巫辰片刻,提起脚步,郑重地向里走去,只听见身后大门缓缓关闭。
赫羲顺着主路往前,起初只是平常的宫殿样式,只是内里空旷,四周只有高高的立柱,别无他物。待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就像是来到了一处世外桃源。
头顶上是大片的星空,地面上则是无数的花,让赫羲想起了小时候在孔雀城郊的小山上,与动物嬉戏时的场景。
赫羲定了定神,抬头仔细观看,虽然头顶的星空惟妙惟肖,但却没有灵活的生气,却是画技巅峰的画师一笔一画描摹上去的,却不知运用了什么工艺,星光闪闪,将殿中照明。而且上面所有的星辰位置均一模一样,想必大祭司必是深谙星象之人。
赫羲低头抚摸脚边的花,这一殿之中的花草树木,却是真实。赫羲不禁感叹,这殿中的布置真可谓是巧夺天工,让人感觉身在旷野,却实际身在屋下。
又继续往前走了约半柱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背对着赫羲站立,似乎正在远眺深思,一袭紫色长袍拖地,看不出胖瘦。
赫羲看到这个熟悉的背影,不由一怔,停下了脚步。
那人似乎也听到了声响,慢慢转身。
一袭紫色长袍,脸上是严严实实的银色面具,面具下露出的是一双饱含世事,洞彻人心,却又沉稳安祥的眼睛,此刻正不发一言,看着赫羲。
赫羲瞬间感觉一股热浪涌上眼眶,按捺不住的呼吸合着加速的心跳,让她差一点喘不上气来。
虽然戴着面具,但那双眼睛,只一眼,她就知道,她就能认出。
赫羲再也忍不住,不顾眼中流中的热泪,冲上去抱着那人,“师父!”
大祭司一开始还是保持着庄严肃穆,冷不防被赫羲这么一冲,差点没站稳,只能无奈地笑笑,轻抚赫羲的脑袋,说了一句,“小羲,你长大了。”
自从师父五年前离开,赫羲就一直在想着何时才能见面,临安一行,她感觉出了自已与端木一脉的纠葛,却也一眼就看出穆遥不是师父。天山一行中,华玄告诉她是自已的师妹,却还是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
但无论怎么猜想,她都想不到,自已的师父,居然是南诏国的大祭司。
那个传说中长生不老,如神人般降临的大祭司。
待赫羲从情绪中恢复过来,抬起小小的脑袋时,感觉大祭司胸前的长袍已经湿了一小块。赫羲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仰头冲师傅笑了笑。
大祭司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的赫羲已经长成大姑娘,身高也差不多到了他的肩膀,却还是像小时候一般,喜欢抱着他哭。
大祭司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想必华玄也跟你说过一些了,这次让辰儿带你过来,就是想解答你心中的问题。”
赫羲想了想,问出了一个她已经放在心中很久的问题:“师父,您是端木竹吗?”
大祭司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当然不是。”
他带着赫羲在草本茂盛之中随意找了一块巨石坐下,伴随着他悠扬的声音,赫羲的思绪也跟着他一起回到百年前那风起云涌的时代。
作者有话说:
祖先爱情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