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遥,号“鬼斧”,有“天下第一巧手”之称,性情古怪,善奇门遁甲之术,疑为端木竹之徒。
……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大宣国,临安城。
一进外城,赫羲就被这热闹的街市吸引住了,纵是普通的日子,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员也络绎不绝,商铺林立,摊贩遍地叫卖。这还只是外城,真不知道更为繁华的内城是什么样子,怪不得天下之人都夸赞临安。
穆遥的住所不是很难找,虽然他从不涉足江湖,但与原武林盟主“威武侯”皇甫忠交情匪浅,因此他在临安置办了“遥望台”。
但即便知道“遥望台”在何处,武林中也没有多少人敢轻易踏足。
因为在“天下第一巧手”所设下的机关术数之下,很容易会落个有去无回。
两年前皇甫忠因病西去,一年前穆先生逝世。
时过境迁,“遥望台”也没了往日的雄风。
赫羲抬头仰视着高处的牌匾,上面的书法浑厚有力,似有武义蕴含在内。赫羲谨慎地环视了一下,确认现在“遥望台”并未有守卫,便顺着旁边的围墙,轻巧地翻了进去。
矗立的高台楼阁还是那样有气派,但似乎少了楼中主人,就没有生气。但奇怪的是,目之所及的遥望台还是很干净整齐,没有一点无人居住的灰尘。很显然,这里有人定期打扫。
她警惕地感受四周,会是谁呢?
是穆遥隐而不宣的传人?还是是皇甫忠的嫡孙,现任“威武侯”皇甫天?
这些闪念,只在心中一晃而过,并未多想,她现在的任务,就是要找到白孔雀所需要的一个锦盒。
她不知道盒子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但她本能认为,既然此物重要到白孔雀只能派出自已来取,必然会妥善保存。
她等了一刻钟,并未发现遥望台中有别人的气息,便慢慢地向前方的主楼靠近。
……
主楼的周围环绕着一大片竹林,郁郁葱葱的树叶静谧不动。
随着她踏入竹林,那高耸的竹林如遮天蔽日的大树一般,将远处的主楼隐于林后。她靠着方向感慢慢往前,突然感觉到身后开始风动,吹起了地上的落叶,随着她的深入,风力越加增强,先是竹叶微动,再是枝动竹摇,继而狂风起,竹叶在狂风中如无数暗器飞来,她几下闪避不及,被划伤了手背。
赫羲眉心拧了拧,这片竹林不简单。
她抽出了一把藏于腰间的剑。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拔出了一截剑柄。
是,只有一截剑柄。
只有剑柄而不见长剑剑身。
这个时候,拔出一截剑柄有用吗?
当然有用。
虽然在手上的只有一截剑柄,但在狂风肆虐的竹林中,隐隐投下一个飘忽的剑影,剑影只存片刻消失,但随着光线交错的霎那,那个飘忽的剑影又再次浮现出来。
这是一把有影无形的剑。
上古十大名剑之一的承影剑。
剑气如水,她挥舞手中的剑柄,剑影所到之处,被狂风卷携而来的利叶纷纷击落于地。
她一偏身,往右边寻到一个空档,侧身向右侧离去。
只数步之远,与刚才的狂风不同,这里的竹林安静地似乎让人觉得到了另一个地方,然而她并不敢大意,摸索着方向往前方走去。
忽而一阵惊雷响起,直逼入林之人而来,她一抬头,脚下一避,雷击在刚刚的位置处落下,激起一地的竹叶。
她皱了皱眉,今日出门时天象极好,并无雷雨的征兆。
难道,穆遥竟能以这竹林为阵,引下雷电?
还没等她多想,数道雷电从不同方位向她击下。
但每一次,却又被她生生避过,身法如妖如影。
水渡术。
“水渡术”在江湖“知晓阁”的记载中,为早已失传的轻功绝学,如今却在不一个不过双九年华的女子身上施展,若被“知晓阁”获悉,必会纠缠其来历。
但只有赫羲知道,“水渡术”极难学成,需经过多年不懈的修炼,这其中经历的苦痛折磨,无人见过的凌晨与深夜,身上无数的痕迹伤了又愈合,只为了最终的成功。
雷电越来越紧密,速度也越来越快,“水渡术”再快,怎奈赫羲也只是肉体凡胎,如何能与天道相比。渐渐地她的动作越来越慢,几次都只能险险地滚地避过。
她突然想起刚才的风阵,想着是否能够尽快脱离现在的雷阵。
正在转念之间,一声巨大的惊雷响起,一道白色耀眼的雷电从空中呼啸而下,她举起承影剑,以其阴柔之气,拼尽了自已能发挥的“御灵诀”最大的五重功力。
……
赫羲的记忆,从三岁开始,她一个人在孔雀城后方的一座杳无人烟的深山中居住,连她自已都不知道是如何生存的。
自已记事的那一天,一个戴银制面具的紫衣人,在她面前半蹲下身,用他那宛如天空般清澈的双眼凝视着她,她就知道,也许自已的生命将从此改变。
她不知道师傅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是谁,甚至他那沙哑的声音,在长大了的赫羲看来,都是刻意遮掩过的。
但她却无比坚定地相信,这个人是天下对她最好的人。
他教她武功,教她读书识字,教她天文地理,奇门遁甲,也教她医术毒术。
每天除了四个时辰的寝食之外,剩下的八个时辰,赫羲要么在学习,要么在完成师傅留下的作业。
若说行走江湖,武功、医术、奇门遁甲是必须的,那经史子集也不用学得这么深吧。
到最后,赫羲只有一种感觉。
这是按文武状元的规格对她进行培养。
十年的时间,就在赫羲以为师傅估计要她出仕去辅佐哪位帝王的时候,师傅终于跟她说。
她可以离开这座陪了她十五年的深山。
虽然别的方面赫羲已经大有所成,但“御灵诀”赫羲却只学到了第五重。
师傅说,万物皆有灵,“御灵诀”源于自然,与万物之灵为伴,灵由心生,从第六重开始,每一重都必须经历生死考验,才有望突破。
赫羲如今已满十五及笄。
只有入世,才有可能最真实地感受到生死考验,以求突破。
于是赫羲离开了深山,跨出了笼罩在深山周围的重重瘴气,来到了孔雀城下。
只是没想到,甫一入世,她就赶上了三年前的大战,而成为了孔雀城的护城左使。
……
如今赫羲,以身上五重的“御灵诀”,硬扛下所有的雷电,巨大的压力让她的嘴角微微渗血,她屏住一口气,用尽全力将雷电之力向前方引去。
雷鸣般的巨响之后,竹林的右边出现了一个缝隙,趁着下一击还未到来,她一个地滚翻身,进入了下一片竹林。
这一片竹林的样子有些奇怪,除了竹子之外,林中还树立着几个巨大的石桩。
趁着新阵法还未发动,她抹了抹嘴角渗出的血迹,盘腿坐下稍微运了下气,刚才硬抗雷电耗损了部分真气。
她回忆了一下刚才的的经历,“遥望台”大门为东南方,她从东南方入,遇到的是风阵,转为向右是雷阵,这方位暗合八卦中的巽与震。
那现在就是
山艮。
那主楼要怎么过去呢?
她在竹林外看到的主楼是在正对竹林的位置,那风巽相对的卦象是
日乾。
从风巽向日乾,无论是向左还是向右,必要经过四个方阵。
过了山艮,还有水坎。
她抬起眼来,细细打量了这些石桩,每块都有两米多高,目测有数十吨重。
她试探性地走了几步,阵法并未发动。她低头略一思索,还是决定不硬碰。
于是,她施展轻功从石柱上方越过,想避开其中的机关。但就在她一跃而起的时候,原本在地上的石柱也同时飞击而起,直至将其逼到原位,才又落地恢复原状。
她深吸一口气,看来这一关一定要进入山阵。
她慢慢地挪动步伐,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随着她深入,山石开始移动,先是缓慢,进而愈来愈快,直向其撞来。
“水渡术”险险地避开了第一块近身的山石,另一块又很快逼来。她马上运用内功,一掌击打在山石之上。以她的功力,本来可以轻松地击碎石头,但就在掌力接触到巨石的时候,那石头就如弹簧一样迅速往后退去,一下就将其掌力卸去。
与此同时,又有其他的巨石从不同方向撞来。她只好一面运用内功将巨石挡开,一面施展轻功躲开其他的巨石,一步步地向前移动。但后来巨石的移动越来越快,快到自已不能应付了。
她以剑气凝结护体真气,一面对抗巨石,一面寻找右侧的出路。一不留意,一块石柱从后方重重地击打在她的后背上,顿时她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涌,被击出几丈远,眼看又要撞上前方袭来的石柱,正欲粉身碎骨之际,喉中翻涌了血腥之气,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就在鲜血洒落在前方的石柱之上时,出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那些巨石无一例外全部向后退去,就像是这些巨石都有灵性,见到了老朋友,让出了一条路。
她心有余悸地跪在地上,左手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
好久了,好久不曾遇到如此强的对手了。
“鬼斧”穆遥,果然名不虚传,即使已离世许久,仍能以阵法绝杀大部分擅闯者。
她的手指轻轻地划过唇边残留的血迹,不禁恍神。
她从小就知道自已的血不一般,她跟别人不一样,她很少生病,受了伤的伤口也总是很快愈合。
师父告诉她,自已是她母亲的好友,母亲是难产死的,但却不知道她父亲是谁。他说她的身体里被下了一种蛊,这种蛊有疗伤的效果,但不能告诉别人,人心难料,他怕别人知道了会把她抓走豢养起来当药人。他督促她练武习文,说只有自已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已。
她也悄悄试过,她的血能让枯死的花草复生,小小的她当时看到这个情况,差点吓晕过去,还以为自已是个妖怪。
但师傅说她不是,师傅说她天生体弱,本来可能活不下来,母亲为了救她,一出生就给她身体里种下了一种叫迦楼的蛊,所以她的血液跟他人不同。
她的血吗?
是她的血引起的反应吗?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向着右侧的水坎而去。
水坎之阵中,像之前风雷两阵,只有浓密而一望无尽的竹林。
这一次万千霜雪从天而降,大如拳头,一旦被砸到,必是头破血流。风势加持,铺天盖地的霜雪,加上无数利刃般的竹叶,让她有些力不从心,手背、脸颊上划出了细小的伤口。
眼看着攻势越来越猛的霜雪即将把她袭倒时,手背上伤口滴落的血,溅在了地上的草叶上。
攻势骤停,竹林神奇地自中间分开,让出了一条小道。
路长而细,延伸向前,通向一片黑暗。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先出去。
她勉力站了起来,踉跄地向前走去。
作者有话说:
师父:书读多一些,才不容易被骗。我养大的白菜,不能让猪拱了。
即将上场的男主猪:?
某个曾经没教好的人:好像被内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