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向北六百里,是金陵。
三月的金陵,花香四溢,路边随处可见绣球与木香绽放。
还未进城,赫羲就被这扑面而来的芳香所萦绕,急切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眼看就要进入内城,赫羲离开小道,在林后的小溪旁准备歇息片刻,只是刚拿起水袋喝了一口,后方就传来了一些争执声。
赫羲眯了眯眼,听脚步和呼吸声,仿佛是一些江湖中人,但隔着身后的树木,却也看不仔细。
待拨开遮挡的叶片,赫羲看见外面金陵城南的小道上,十几人围着两个姑娘。
两名姑娘中一名约莫二十不到,打扮得甚是素净,清爽的长发只是用一根碧玉簪松松地盘着髻,但看着身上的绫罗,出身应该不差。另一名像是随侍的丫鬟,身着素衣,看起来更小,离的距离不近,看不出面容。
而那围着的十几人,都是统一的装扮,一身黑色短打,明显是来自一处,其中一人年约二十多,虽然衣服颜色相近,但样式更为复杂,袖口还绣有金纹,应该是领头之人。
“小姐,你还是跟我回去吧!”领头之人口气中带着点无奈。
“我不会回去的。”年长的女子语气坚定。
“小姐莫怪,大师兄交代了,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小姐带回去。”领头人向后挥了挥手,剩下的人员慢慢逼了上来。
“大胆!范东,你竟敢对小姐无理!”那名丫鬟一面大声喝道,一面将瘦弱的身躯挡在小姐的面前。
范东虽说不敢太过冒犯小姐,但是对着一个丫头却也不怕,伸手上来一抓,就把那小侍女拍倒在地。
“琅轩!”那小姐眼看着侍女摔倒,赶忙护了上去,却被范东一手抓住。
小姐拼命挣扎,琅轩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两个女子在十几个男子手中推推搡搡,不免会有损伤,范东头疼,抓着琅轩的头发,将小姑娘从地上提了起来。
“嘶!”头皮拉扯的痛感,让琅轩不自觉地发出呜咽声。
一见琅轩被抓,小姐赶紧停下了手。
范东知道小姐仗着自已的身份,不管不顾地逃走,手下肯定投鼠忌器,怕自已又一次错失今天的机会,只能拿这个小丫头开刀了。
他从腰着拿出一把匕首,故意在小姐面前晃了晃,说道:“小姐身份尊贵,我们不敢下重手,但是如果没能把小姐带回去,我们肯定是要受重罚。小姐体谅一下我们的处境,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吧,否则,这个小丫头的脸可就保不住了。”
说罢,还将银光闪闪的匕首在琅轩的脸上碰了碰,小丫头从小跟着小姐,没做什么粗活,皮肤细腻,只是碰了碰,就已然出了一道血印。
小姐脸色大变,“住手!”
琅轩被匕首抵住下颌,不敢说话,只能含着泪拼命摇头。
正在两人挣扎之际,一块石子从远处打来,范东也是习武之人,发现异样,迅速放开琅轩,抬头想将石子打下,却发现这内功的力道远非自已能及,只能避开。
随着他手一松,琅轩落下地来,小姐马上甩开身边的人,顺势扶住了她。
“什么人!可知道这是神鹰堡在办事?”范东气急败坏,这么多年在金陵,还没有人敢惹神鹰堡。
金陵城一向是神鹰堡的地盘,下九流的生意,几乎都倚仗神鹰堡的维持。
一个年轻的门派,自然无法和那些像少林、武当的百年教派相比。想要在武林中出人头地,一定要有自已的特色。这样才会有名
当然,还要有钱,要不如何维持诺大一个教派生存。
其实说神鹰堡年轻,并不正确。很早以前它叫飞麟堡,堡主林飞虽说无法在武林中有多大的影响力,但也算是一方之主。二十多年前他力排众议,将自已的爱女林潇潇嫁给了当时还籍籍无名的岳鹰。
岳鹰不负岳父所望,短短几年就将他留下的产业发扬光大,还更上一层楼。只不过这种发扬光大,是建立在黑道的势力之上的。当年为人津津乐道,一身正气的飞麟堡,现在人们再提及,却是一副不屑。
岳鹰掌握飞麟堡的大权后,原堡主林飞和其女林潇潇却在几年中相继患病而逝,只留下了一儿一女。当时武林中人都不免怀疑他们二人的死有蹊跷,但苦无证据,于是这件事一拖数年,大家也都淡忘了。
“那又如何!”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赫羲一身青衣,倚靠在树干上,左手还上下翻扔着一个小石块,眉眼一挑,嘴角露出不屑的表情。
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朦胧,周身却散发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不由的让范东心中一动。
但他知道,这个刚刚扔出的石子所用的功力,绝非自已能敌。
“哟,原来还是个小美人。” 范东身边的几个下属,刚才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头儿经历了啥,就开始大言不惭起来。
“看来小美人还不知道得罪神鹰堡是什么后果吧?不过只要小美人愿意陪陪咱们兄弟,那我们就不计较了。”
赫羲目光一凛,这话听起来让人恶心,神鹰堡的人说的却如此坦然,看来平时没少做过类似的事情。
说话之人见赫羲没有应答,以为她听到神鹰堡的名头,害怕了,更是得意起来。
却没想到,又一枚石子飞出,直逼刚才说话的那人喉咙而去,速度之快让人无法防备。那人突然倒地,痛苦不已,却说不出任何话语。
“你对他做了什么?”范东看到手下如此痛苦,冲着赫羲叫道。
“放心,只要他不运功不说话,再活个几十年没问题,只是他嘴太贱,不想让他下半辈子再说话了而已。”赫羲淡然地说着。
“你找死!”范东还没说话,他下面的手下就忍不住出手了。
这么多年,在武林盟主“威武侯”的领导下,武林中已经很久没有大规模的争斗了。所谓的武林中人,好一点的就潜心练武收徒开宗,差一点的就勾结黑道作威作福,但若是没有惹出大乱来,一般官府受理案件后就会转到武林盟,交给副盟主孙英处理。
神鹰堡的人也很长时间没有遇到过真正的高手了。
最终的结果就是,不单那十几个围上来的人没看清,连范东都没看清,只见白影翻飞,不到十招,十几人就已经都倒地不起了。
赫羲撇了撇嘴,神鹰堡的功夫怎么这般烂。
范东自知不是对手,忿忿地看了一眼,打了个响指,扶着不能再说话的下属,转身就跑,地上的那十几个人,也硬撑着爬起来离开。
眼见那些人离开后,两名女子理了理衣襟,向赫羲走来。
那位小姐垂首施了一礼,“小女子岳如霜,谢过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高姓大名,来日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
岳如霜生就一副大家闺秀的气质,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婉的气质,跟赫羲从小在孔雀城见过的舞刀弄枪的实是不太一样,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不用客气。”
岳如霜立起身,抬眼看到赫羲的脸之后,竟一下子愣住了。
连她身边的侍女,也呆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
几眼过后,岳如霜还是直愣愣地盯着赫羲,赫羲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抬手捋了捋鬓角的碎发,想着,这姑娘什么情况?为啥要盯着我看啊?
想着之前看过的一些话本,难不成这姑娘有特殊癖好?这么一想,不禁全身划过一阵冷战。
“小姐!小姐!”琅轩拉拉小姐的衣角,“那姑娘……”
岳如霜才缓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才失礼了,只是姑娘跟我朋友的一位故人,实在太像了。”
故人?赫羲费劲在脑中搜索,她从未踏足中原武林,哪来的故人。
不过她想着望舒的事情:“既然两位姑娘都已无大碍,我就先行告辞了。”
“等等!”岳如霜赶忙拦在她身前。
赫羲转头,疑惑地看着她们。
“恕如霜冒昧,请问这位姑娘,令堂名讳可否告知?”
赫羲愣住了,令堂?从小到大,母亲这个词就从未出现在她生命中,她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她一直就只有一个人。
赫羲看着岳如霜,一张温柔婉约、楚楚可怜的脸,看到她就仿佛让人感觉这世间没有任何恶意,让人不由想要保护。刚才也正是这张脸,让赫羲忍不住出手。
赫羲垂下了眼眸,“我没有父母,一出生就是被别人养大的。”
赫羲说的很平淡,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在说别人。
岳如霜听了这话,突然间很激动地拉住赫羲的手,“姑娘,你愿不愿意跟我去见一个人?也许他是你的亲人。”
赫羲惊住了。
作者有话说:
赫羲:天下之事,这么随意的吗?出手救个陌生人,也能发现自已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