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落的红砖瓦房,野生藤蔓盘缠而上,绕满了半边墙。
推开吱吱作响的木门,屋内没有从外面看的那么荒凉。
桌椅摆的整整齐齐,地面干干净净,平实而质朴。
卧室里还贴着褪色的红双喜,贴纸边缘有些老化。墙面灰扑扑的,有一面布满了孩童用铅笔写的数字。
床上被铺花花绿绿,但胜在整洁。
这就是刘翠红生活了15年的家。
从小到大,这个家就没有一丁点美好的回忆。
从记事起,记忆里的她不是在洗衣服就是在做饭,不是在割稻谷就是在喂猪。有时抗议不想干了,还要挨打。荆棘做成的鞭子,打在身上,刺扎在肉里,哭也没用。
她想,同样是父母的孩子,为什么她就不一样?甚至大哥还是个瘸腿,父母对他却是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
后来随着长大,刘翠红认识了一个新词语——重男轻女。
刘翠红这才恍然大悟。
与其自怨自艾,不如自力更生,刘翠红不再像之前那样为这些人做牛做马,做个没有思想的傀儡。
任劳任怨的奴仆没有了,刘父刘母如何不恼怒,当即抓着她用木棍狠狠打了一顿。
刘翠红的手被打骨折,刘父刘母不管,她只好自已找村医正了骨,垃圾堆里捡块破木板子固定,用条破布挂在脖子上吊了一周。在此期间刘母骂骂咧咧,仍然把全家的衣服都给她洗,如若不洗接着挨打。
刘翠红十岁那年,她那个瘸腿大哥跟人打架被砍死了,砍人的是村里最混的老大哥,吸毒砍人事事做过。刘父刘母惹不起对方,只能整天以泪洗面。
本就溺爱大儿子,这下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强烈的情绪波动下,加上两老本身也有高血压心冠病,这一下子双双倒下,再也没醒来。
刘翠红没什么感觉,这么多年这夫妻俩对她非打即骂,她心里那点亲情早就被蹉跎掉了。
只是苦了对她还不错的爷爷,还要收拾这堆烂摊子,摆席下葬,找了村里人帮忙。
至此以后,刘翠红做牛做马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三年后,爷爷也去世,刘翠红便成了孤儿,独自生活在那栋老房子里,靠着村里的贫困补助,养着一些鸡鸭鹅猪等牲畜,种着一些稻谷来卖钱。
虽穷了点,但比当初挨打挨骂吃不饱饭还要干活的日子还是要轻快不少。
偶尔夜深人静,她也会困惑,同样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只是因为重男轻女,就把自已不当人看吗?
今天才明白,原来自已根本不是亲生的呀。
怪不得,自已是被拐卖的,是这家人花钱买来的,那可不就买了个仆人嘛。
“你一直一个人住在这个地方?”
程修竹的声音打断了刘翠红的思绪。
“是啊,怎么,大少爷第一次见到农村房子,稀奇?”
“不是第一次。”还没等刘翠红深思这句话,程修竹又说:“只是没想到,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住,不安全。”
“还好吧,基本的安全意识我还是有的,而且,只是爷爷过世之后才只剩我一个人的。”
程修竹无声叹了口气,来之前父亲母亲就已经把刘翠红十几年的生活调查过了,知道她过的并不好,这也是为什么让他来接人。
母亲偶然从视频里看到刘翠红时,当场就激动地晕倒了,送到医院后父亲当即安排人调查,这也导致母亲得知女儿的日子过的很苦的时候伤心过度,再次晕倒。
母亲身体本来一直都不好,父亲这几天忙忙碌碌,又要照顾母亲,又要联系人打通关系调查当年女儿被拐的真相。
所以只能叫他过来。
刘翠红铺好了床,看到程修竹站在门口发呆,便喊了声:“喂,发什么呆呢,今晚你睡这行不,行的话我就去做饭了。”
“嗯,可以,我都行。”
刘翠红便不管了,去厨房随意下了两碗面。
“虽然不知道大少爷你平时吃些什么山珍海味,但在这里将就点,家里只有面。”
“没事,我不挑,要帮忙吗?”
刘翠红把属于他的那碗面递给了程修竹,“自已拿筷子就行。”
桌子是普通的四方桌,看得出年数有点久,有些地方都掉漆了。
刘翠红扒了几口面,抬头望向程修竹,对方坐姿笔直,修长的手指轻握那双也有点掉色的筷子,吃相斯文,煞是好看。
刘翠红突然觉得自已吃的像头猪。
“怎么了?”
刘翠红的视线存在感太强,饶是心理素质强大的程修竹,这么被盯着也吃不下去了。
“没什么。”刘翠红低头夹了一把面,想了想,终于还是问道:“我.......爸爸妈妈人好相处吗?”
“别担心,爸爸虽然看起来很严肃,但实际上是非常关心爱护子女的,而妈妈是个温柔至极的人,这些年来,她很想念你。”
很想念有多想念?来接人都只是叫了大儿子,本人连面都不露一下。
刘翠红回忆着曾经看过的豪门世家类型的小说,小说里的豪门父母通常看不起农村里长大的孩子,只是迫于自已的亲生血脉才接回家。
刘翠红想,要是她的亲生父母也像小说里描述一样,看不起她让她过得不好的话,她就离开那里,自已一个人回到这里,就当亲生父母只是个梦幻的碎影。
反正,她一直没有家。
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