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建业站在车旁,背对着陈晓橙往林伯的方向走,低着头编辑了一条简短的消息发送给了李茂。完成这个动作后,他转身看向身旁的林伯,说:“林伯,你记住,如果我收到什么不对劲的消息,哪怕是个空消息,你一定要立刻带着厂里的所有人手去那个地方,救人要紧。”罗建业的语气严肃而坚定,不容置疑。林伯闻言,眉头紧锁,眼里闪过一丝忧虑。“这……小少爷,这动静太大了,我怕打草惊蛇,要不我先悄悄联系警方?”
林伯的担忧并非多余,但他深知罗建业的性格,一旦决定便不会轻易改变。于是,他迅速调整思绪,转而想出了另一个更为稳妥的方案。“老爷,我倒是有个想法。既然今晚咱们要去的地方路况复杂,我对小少爷那辆车的性能又熟悉,不如让我亲自给他们当司机吧。我保证,一路上紧闭嘴巴,不乱打听,我就只开车,我就把自已当一个聋子。”
说完,林伯也不等罗建业答复,便主动走向了正准备上车的陈晓橙一行人。他躬了躬身,言辞恳切地说道:“陈小道长,您看啊,这天色已晚,进村的路弯多坡陡,小少爷平时也不常走,怕是开得慢又不安全。要不,就让我这老骨头来给您当司机吧?我保证,一路上不会多嘴,绝不给您添麻烦。”
陈晓橙闻言,原本冷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她本想此行尽量减少变数,但转念一想,林伯的经验和稳妥确实是不可忽视的优势。再者,林伯若真的全程在场,关键时刻也能多个帮手。于是,她点了点头,同意了林伯的请求。“好吧,既然林伯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不过,还望林伯记得今日所言,勿要多问,勿要多言。”
林伯闻言,连忙点头应承,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陈晓橙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护身符,递给了林伯,说:“天黑路暗,带着这个护身符吧。你安全,我们也都安全。”护身符有淡淡的药味,就是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纸,上面有朱红色的笔迹,还连着一个红色吊穗。
林伯双手接过护身符,小心翼翼地将护身符放在胸前的口袋里,对陈晓橙点点头。
出发前,他们详细查看了导航信息,发现从繁华的市区到偏远的村落,距离虽标有两百多公里,但实际的行程却远比这复杂。起初的一小时,他们还能在宽敞明亮的高速公路上疾驰,但随后便是漫长而曲折的国道和县道。尤其是到了晚上,这些道路上的路况变得更加难以预测,因为许多货车为了节省过路费,往往会选择这些较为偏僻的道路行驶。
黄昏时分,天边最后一抹夕阳也缓缓沉入地平线,夜幕悄然降临。山路上的弯道一个接一个,像是无尽的迷宫,考验着驾驶者的技术和耐心。陈晓橙靠在车窗边,尽管心中有万千思绪,但疲惫的身体还是让她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车内的气氛异常安静,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和轮胎与路面摩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
当车辆缓缓驶入那片被茂密树木环绕的山道时,窗外的景象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呼吸。路旁的树木一棵一棵整整齐齐。更为奇特的是,这些树的上空竟有成群的虫子在飞舞,它们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仿佛是黑夜中的幽灵,静静地注视着过往的行人。这些虫子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它们那成群结队的姿态和密不透风的阵势,却让人产生一种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错觉,一股怪异而压抑的氛围瞬间弥漫在整个车厢内。
陈晓橙注意到林伯的目光被窗外的景象所吸引,便轻声解释道:“关好窗吧,那些是蚊子在交配,它们接下来可能会去吸村里牲畜的血,这样容易传播疾病。”她的语气平静而专业,让林伯不由得点了点头,默默地关上了车窗,虽然心中有许多话想说,但记得之前的承诺,便保持了沉默。
罗建业坐在一旁,听着陈晓橙的解释,不禁对道观的生活产生了好奇。“道观里也蚊子很多吗?”他随口问道。
陈晓橙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怎么会呢?道观里虽不能说完全没有蚊虫,但数量绝对不多。因为即便是最少的沉香,点燃后也有驱赶蚊虫鼠蚁的作用。更何况在道观里,常年都点着大量的香,那香气弥漫,让蚊虫不敢靠近。有时候,香气太浓了,三师父和六师父还会担心以前道观里的小孩子们闻多了对身体不好,就会带着他们去后面的山上玩耍。山上虽然没有那么多玩具,但几根树枝,几个石子,在孩子们的眼中,也能变成无尽的乐趣,一玩就是大半天。”
随着车辆逐渐靠近,路牌上的村名愈发清晰,那是陈晓橙魂牵梦绕的故乡。如果不加留意,恐怕真的会一不小心错过那个不起眼却意义重大的进村路口。陈晓橙的眼神变得专注而深邃,她轻声吩咐林伯将车速放缓,以免错过那个标志性的凉亭——那是村民们等小巴车的地方,也是她记忆中最熟悉的场景之一。
当凉亭的轮廓在夜色中渐渐显现,陈晓橙的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她轻轻提醒林伯:“到了,就是这里,转进去。”林伯闻言,稳稳地转动方向盘,车辆缓缓驶入了通往村子的狭窄道路。
陈晓橙原本设想的画面并未出现,她本以为这个久未归来的村子会笼罩着一层怨气或瘴气,但事实却截然相反。进村后,他们首先听到的是此起彼伏的牛蛙叫声。
车子缓缓驶入村子的最深处,四周渐渐被一层神秘而幽静的夜幕所笼罩,连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也悄然隐去。道路上,除了自家车灯投射出的狭长光束,其余皆是一片深邃的黑暗,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无形的布幔轻轻遮盖。林伯坐在驾驶位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多年的经验让他对这样的夜晚充满了警惕与敬畏。他轻声提醒着后排的罗建业和陈晓橙:“现在外面漆黑一片,咱们得小心行驶,车里的灯千万不能开,免得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罗建业闻言,点了点头,心中暗自佩服林伯的谨慎。而陈晓橙则是一脸新奇又略带紧张地望向窗外,她虽然曾无数次通过屏幕窥见这个村子的轮廓,但真正身临其境,感受这份静谧与未知,还是让她心跳加速。她想还是个婴儿时就离开了这里,对这片土地的记忆几乎为零,只有靠网上的照片和视频片段,以及林悦这些村里出来的年轻人偶尔在朋友圈分享的关于家乡的日常,让她粗浅的了解这里。
随着车子的缓缓减速,林家那扇简陋的木大门映入眼帘,与周围几户经过“清理”后显得格外整洁的屋舍相映成趣。这里的“干净”,不仅仅是没有鬼魂的干净,更是连灰尘都明显比旁边的住户少。这都是三师父“清洁”的效果。
她轻声对罗建业说:“这是林悦舅舅的家。”
陈晓橙的目光在夜色中穿梭,终于在车前行约莫一百米的地方,一套房子轮廓逐渐清晰,与她在林悦朋友圈里见过的“自已家”的画面不谋而合。那屋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寂,黑洞洞的窗口仿佛吞噬了一切光亮,让人无法确定里面是否有人居住。陈晓橙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了车门把手,似乎想要借此稳定自已纷乱的情绪,而这个动作却被一旁的罗建业误解了。
罗建业从侧面看不清陈晓橙的动作,误以为她想要下车,心中一惊,连忙用力抓住她的另一只手臂,焦急地说:“你不能下去!这里太危险了,我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陈晓橙被罗建业的反应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她转头看向他,解释道:“我没有要下去,只是扶一下车门。”
罗建业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已的过度反应,尴尬地松开了手,并转移话题道:“那……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转头回去了?毕竟今晚天色已晚,而且……”
陈晓橙摇了摇头,打断了罗建业的话,眼中闪烁着坚定:“其实,我还想去一个地方看看,就是林悦舅舅曾经捡到那头骨的地方。我记得她提过是她舅舅家的山脚下,在水池旁边。”罗建业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深知夜晚的山路难行,更别提寻找一个特定的地点了,而且安全问题也不容忽视。他坚决地说:“但是晓橙,那个水池在山脚下,先不说现在这么黑我们能不能找到,更重要的是,你答应过我的,我们不下车。”
陈晓橙看着罗建业担忧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罗建业是为了她好。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让步:“好吧,你说得对。我们现在下去确实不太安全,而且也可能一无所获。”
林伯小心翼翼地驾驶着车子,直到确认周围路况允许后,才缓缓开口请求道:“那……到前面桥头的位置,我稍微转个头。这村里的路实在是窄,两旁又是田地,看不清楚就怕车轮子一不留神滑进去了。”罗建业和陈晓橙几乎是同时回答:“好。”他们虽然心中也充满了好奇与紧张,但此刻更多的是对林伯驾驶安全的担忧。
林伯来之前就承诺少说话,于是尽力克制着,准备再次保持沉默。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车灯的光芒中,赫然出现了一双脚,孤零零地躺在路中央,显得格外突兀。林伯猛地踩下刹车,惊呼一声:“啊!那是什么?”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
尽管车速并不快,但由于事发突然踩了紧急刹车,车子还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车头几乎擦过了那双脚所在的位置。罗建业反应迅速,几乎是本能地转身,用自已的身体挡在了陈晓橙前面,巨大的冲力让他整个人向前扑去,头部不慎在车顶轻轻撞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陈晓橙见状,连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伯定了定神,回答道:“我好像……撞到了人,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到撞到了实体。那双腿,它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晓橙闻言,立刻回头望向车后,但漆黑的夜色中,除了车尾灯照亮的一小片区域外,什么也没有。她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迅速问道:“现在是几天几月几号?”
罗建业迅速打开手机查看日期,同时陈晓橙也在心中默默计算着。片刻后,陈晓橙紧锁眉头,似乎得出了什么结论,她果断地说:“走,我们不要下车,直接回市里去。”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让罗建业和林伯都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随着车子的重新启动,三人心中都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这时,罗建业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在静谧的车厢内显得格外响亮。他看了一眼屏幕,显示的是李茂的来电,于是接通了电话,简短地答道:“我们还没到,不过已经决定要返回市里了。”电话那头,李茂的声音透着关切:“这样啊,那路上小心。要不我派些人去高速路口接你们吧,这样也能确保安全。”
陈晓橙闻言,立刻想到了什么,她伸手轻轻地点开了手机的免提功能,让车内的每个人都能听到对话。随后,她对着电话那头说:“李茂,能帮我一个忙吗?带上我的三师父,跟他说我们的车可能不小心‘带’上了些什么东西。让他在外面帮忙看看,能不能解决。”陈晓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更多的是对三师父能力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