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起，天气也愈发冷了，尤其是清晨，蒙蒙细雨后总是带着一丝凉意。
裴敛玉将袖口束起，井水很冰，手指骨节传来刺痛，他的头发用一根发带简单的绑住，弯下腰时，发丝垂落在身侧，遮住了半边脸。
这场戏演完，他最可惜的反倒是他这件衣裳，上次夜猎穿的那件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即使缝补过也无法再穿。而这是他最好的一件衣裳了，现在被沾染了血污，怎么也洗不干净。
“咳...咳。”
吸了一口冷气，肺里有些不适。
“身子还没好利索，这是折腾什么呢？”
裴敛玉站起身，双手握住衣摆，显得有几分局促。
扶鸾搓了搓手，天确实冷了些，她是神仙不怕，可人类体质弱，受凉会生病的。
扶鸾走到院子里，看了眼盆里的脏衣服，原来是小狐狸的洁癖又犯了，转头再看见坐在板凳上用力搓衣裳的人。
他的手关节处红肿的厉害，看见她来还一个劲的往身后藏，以为这样自已就看不见了吗？
“伸出来。”
裴敛玉想躲，可扶鸾的声音极具威慑力，让他不得不把手拿到身前。
这些年他杂活干得多，手心粗糙的很，手指也被人踩断过不止一次，又没找大夫接过骨，自然是难看得很。
每逢秋冬，关节处疼的发麻，冻疮裂口不计其数，前几日他用玉肌膏好不容易养的光滑了些，可如今又复发了起来。
扶鸾拽过他的手查看，上面一道道细细的血痕，就想起在她找到他之前，砍柴挑水都是他一个人的活，这双手原本有多漂亮，她现在就有多心疼。
裴敛玉以为她是嫌弃自已，便想要把手抽回来，可手腕被扶鸾紧紧攥住，他只能自暴自弃地任由她拉着。
“别洗了，我带你下山，去铺子里买。”
“买成衣？”
那要很多钱的，住在山上除了清风道发的弟子服外，他们的衣服都是买了布自已做的。
若是男修，大多是都是家里母亲姐妹做好了送来。
而他的衣裳只有捡别人穿剩下的，要么就是找几块破布他自已缝制一件勉强蔽体，毕竟就算是穿了好的，也会被人弄脏撕烂。
“我不去...”
“放心吧，不用你花钱。”扶鸾知道他的顾虑，“下个月还要参加云顶山伏妖道的比试，作为我的人，你若是穿的太寒酸，出去岂不是丢我的脸？”
裴敛玉低着头不说话，她的人？什么人？
男人还是...
“今天气色还不错，脸也红润了许多。”
裴敛玉猛地抬头，这才意识到什么，下意识用手去摸自已的脸，结果意识到扶鸾是在逗弄他，脸更红了。
扶鸾被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取悦到了，转头离开，走了几步回头见人还愣在那，便冲他喊道：“带你去买衣服，还不跟上？”
——
裴敛玉极少下山，一来他有干不完的活，二来他没有银子。
而且自从那事发生后，大家就像防着妖一样防他，从不许他单独出门。
这次下山，扶鸾就发现他虽然克制着自已不乱看，可眼睛里的好奇藏不住，像个小孩儿似的，见到什么都新鲜。
“左氏布店，到了，随我进来。”
扶鸾一进门，伙计就赶紧迎了上来，这两位远远的走在街上他就注意到了，可真是天人之姿啊，伙计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的人，还一次见到了两个。
“公子，小娘子，喜欢什么样式的衣裳？”
“把你们掌柜的叫来，让他把店里好料子都拿来，成衣在哪，先带他去试。”
“好嘞，我这就给您安排。”
随后向裴敛玉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裴敛玉不自在的跟着他去了，还时不时回头看看扶鸾的方向。
“莹草，这就是你说的这方圆百里最好的布店？”
“没错啊，莹草当年来人间游历，结识了这家店的老掌柜。不过现在的掌柜...应该是当年那位老掌柜的曾孙的曾孙。”
扶鸾看了眼门口‘百年老店’的招牌，勉强相信莹草一次吧。
裴敛玉这边换好衣裳，布料以白色为主，蓝色做了点缀，腰间的系带又用金线装饰。原本裴敛玉的长相是有些妖艳的，可这件衣裳一穿，掩盖了他有些偏瘦的缺点，倒像是个风光霁月的小公子。
“怎么了，不好看吗？我...我去换掉。”
他从来没穿过这样的款式，不知道效果如何，只不过他身材清瘦，恐怕不适合。
“等等。”
扶鸾欲言又止，“好看，很好看。就是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是什么意思？
他之前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自然是不配的。
“我还是把它换下来吧。”
“嗯，去换下一套吧，还有这些，都试试吧。”
裴敛玉又去换了几套，把扶鸾都看入迷了，掌柜的也是眼睛厉害的人，一看看出二人气质不凡，就知道今天是遇上大顾主了。
赶紧把内室腾出来，又亲自侍奉二位。
“小娘子，这是新到的蜀锦，您看着成色可满意？”
“嗯，不错。敛玉，你喜欢什么颜色？”
扶鸾把他叫过来，让他自已挑选。
“黑色。”裴敛玉的目光落在一条黑色的布料上，这料子厚实，不易割破，而且黑色的料子即使脏了，也不至于那般明显。
更何况清风道的弟子服都是白色的，意为人的心思干净清澈，和他这种心思污浊的人，一向是不相配的。
“黑色？”
裴敛玉疑惑的目光让扶鸾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记得裴敛玉一直穿的都是艳红色的衣裳，个性张扬似火，有时候还会上妆，配上那绝世面容，妖而不俗，娇而不媚。
“都好，我听师尊的。”
他对颜色本没那么挑剔，衣服有的穿就算很好了，更谈不上喜好。
“那就黑色吧。掌柜的，把这几块黑色的布料，和刚刚他试过的都包起来。”
“都包起来？”
“怎么，不行？”
“行，当然行！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裴敛玉拽了拽扶鸾的衣袖，这太多了，要浪费很多银子的。
“敛玉是在为我省钱？”
裴敛玉愣住，咬着唇，他们这关系，怎么那么像话本上说的那种，被...包养的关系。
他刚刚下意识的不想她破费，竟是真把自已带入夫郎的位置了吗？果然，他就是下贱，别人稍微对自已好一点，就认不清自已的身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