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二人都看出了对方的异样。
“你…………”
还没等韩堇轩质问出声，身后便传来一阵密切的窸窣。
“快，用韩天尊给的护身符进去！
看看那人被熔了肉身，还有没有剩下什么能表明身份的物件！”
本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直接把这些护阵弟子直接甩掉，但眼前的小孩儿估计可没那个本事。
或许又是同情心作祟，身体先理性的思维一步，下意识选择包庇了眼前的顾泠安。
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近，韩堇轩来不及多想，直接跳下寒潭。
等到反应过来时，挣扎着想要上岸的小孩儿已经被他捞在怀中。
手中二指并节一翻，韩堇轩放出灵力模糊周围的感知，用隐身咒将二人牢牢罩在其中。
“…………！！！”
顾泠安被人牢牢地按在怀中，被灵气浸润地有些寒凉的身体像是被猛的塞入灼热的烤炉。
极寒和极热的瞬间交替，让人一下子瞪大了双眸。
他丹田中的灵气本就不稳固，被这股火气撩得隐隐又有溃散的迹象。
若有若无的躁动顺着与人密切接触的剑纹爬上脊背，顾泠安瞬间绷直身体，眼尾飘红。
……明明只是接触到那人的灵力气息，怎么身体却是这种反应？
书中好像说过，纯阳灵力对至阴体有天生的吸引。
莫非……这人是纯阳体？
而且观其威势，竟比化神初期的白渊星还要厉害。
莫不是……玄色天尊？？
他怎么会被弟子追着跑来这里！
难道是天尊发现他用令牌偷进藏经阁了？
可天尊为何又要庇护他不被发现……
脑袋被热浪冲的有些昏昏沉沉的，金眸晃神地眯了一瞬，却瞥见了岸上被自已遗落的衣衫和令牌。
顾泠安猛地回过神，挣扎着想要用手去勾那刚刚从手中滑落的红绳。
可无奈背后那人力气极大，甚至察觉到自已想要脱离禁锢，更是将虚虚围着的手圈紧了几分。
且不说这令牌被那些弟子发现后会发生什么，那可是他唯一能穿的衣服！
要是被人收了去，他可要光着身子回去了！
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嘴巴却被人捂了个严实，只能发出不成调的呜咽。
迫于情急，顾泠安只能在水下用脚掌蹬了蹬人的腿肚，拼命示意人向岸边看去。
小腿像是被一只猫儿的肉垫踩了两下，韩堇轩低头下去，刚好能看见人闪动着的金眸。
似乎是被吓到了，顾泠安正不知所措得看着他。
眼尾绯红，隐隐还蒙了一层水雾。
韩堇轩连忙卸去手上的力气，让人能够有自由活动的空间。
他直接用神识将声音传入顾泠安的脑海，为了避免吓到他，还故意柔了柔语调。
「别怕 ，我刚刚施下了隐身咒。
这咒法范围仅仅在我周身生效，等这些弟子走了再放你离开。」
顾泠安灵力低微，他不仅无法回答人的话，这几句话于他来说更犹如魔音贯耳，难受得眼前直泛白。
好在人没被震晕过去，顾泠安头晕目眩之际还能伸手去捞那根红绳。
可手掌太小，只来得及抓住令牌，就又被人眼疾手快的捏着手腕拎了回来。
眼见守阵弟子的鞋尖就要踏了进来，顾泠安被逼无奈，只能下狠嘴咬住人的指节。
韩堇轩被怀里突然暴起的小崽子咬的皱了眉，但也顺着人不断指引的目光看见了那根在水面晃着的红绳。
他立刻反应过来，这小孩儿是想拿回自已的衣服。
但那些弟子已经跨进了草丛，只需要一个低头便能看见那团格格不入的衣物。
韩堇轩当机立断，指尖飞出一个火诀，那团衣服便瞬间没了踪影。
顾泠安不置信地瞪圆了上挑的狐目，呼吸都慢了几分。
天尊竟然把他唯一的衣服给烧了！！！
这里本来没人会来的。
他本来也只想吸收一点灵力好御剑去藏经阁，没曾想却被眼前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
如今光着身子被人抱在怀里不说，丹田更是如同炙烤。
就连好不容易改好的衣服，还被人给烧了！
他现在连染发的乌膏都买不起，哪里还有钱再去准备一身衣服！
顾泠安越想越心急，身子又像是在受酷刑般麻痒难耐，眼中本就浮了一层雾气直接给刺激得落了下来。
温热的液体滑落掌心，韩堇轩低头一看，怀中的小崽子竟然哭了。
虽然没出声，但确确实实掉了颗小金豆。
头一次这么抱着一个默默流泪的小朋友，韩堇轩也一时慌了神。
这……怎么还哭了呢？是哪里弄疼了吗？
他目光扫过人的手腕，发现上面有几圈淡淡的红痕。
突兀的红线在雪白的肌肤上张牙舞爪，尤为刺眼。
许是刚刚没个轻重，把人抓疼了。
韩堇轩缓缓的顺着人手腕上的命脉给人传了点灵力，抚平了这几道刺眼的红痕。
随着灵力入体，他也不可避免地察觉到了人身体的异常。
韩堇轩神色一凛，放出神识游过人的七经八脉。
本该完好的经脉回路竟是寸寸断裂，就连骨骼上都布满了裂纹。
不仅如此，这小孩儿的丹田也不稳固。
里面的灵力宛若一个沙漏般缓缓流失，隐隐还有溃散的迹象。
随着探查的深入，韩堇轩脸上的神色也逐渐变得凝重。
说句不好听的，这小孩儿在全身筋脉骨骼寸断的状况下还能活的好好的，简直比穿越了还要离谱。
而且……
韩堇轩默默收回了神识，抿了抿唇，眸中晦涩更深。
这小孩儿……骨龄竟然已有十七。
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外表看上去却和十三十四岁的小朋友差不多。
甚至身高，也不过一米四几。
除开一张小脸上还有点肉，身体完全是皮包着骨头。
就连肋骨都是凹进去的，他抱在怀里都觉得有些磕人。
这孩子平时究竟是活在怎样的地狱中的啊……
韩堇轩不忍心再去揭人伤疤，默默收回了神识。
顾泠安知道身后的天尊不过是好意，灵力虽然拂去了身上的外伤，也同样灼伤了他本就残破的筋络。
他疼的五官都缩成了一团，却咬紧了牙关，没吐露一声弱音。
好在这刮骨剔肉的疼痛只持续了几秒，在体内四处作乱的灵力便被剑纹后的脊骨尽数吸了进去。
它似乎是有些不满于灵力的分量，在体内不安地震动了一下。
黑色的剑纹渐渐变了颜色，带上血似的红痕。
体内游走的灼热感逐渐消失，顾泠安也如释重负般的呼出一口浊气。
察觉到自已放出的灵力被怀里的少年吸了不少，韩堇轩罕见的挑了挑眉。
虽然他为了不伤到人刻意将用量缩到了不到一成，但那可是白渊星都没法承受的纯阳灵力啊。
这小子不仅能吸收，还能放松几分，也倒是稀奇。
那些护阵弟子在水边翻找许久，别说衣物，连根发带都没找到。
护身符的时效有限，不少人都已经头脑发胀，开始有些呼吸困难。
为首的弟子只得平复了一下自已凌乱的呼吸，对着还在四处找寻的弟子下了命令。
“所有人，先退出灵渊。
等轮值时间一过便随我去报告夜师兄，由他再下定夺！”
“是！”
周围的弟子早就不堪重负，得了退出的命令，自是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脚步四下响起，熙熙攘攘的人影一下子就没了踪迹。
韩堇轩确定那群弟子没有返回的迹象，这才虚环着顾泠安飞身上了岸。
二人的脚尖刚刚触及地面，顾泠安便从怀里挣脱了出去。
他扭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下，额角将地面撞的发出闷响，一边磕头一边不住地认错。
“都是弟子的错！请天尊责罚！
是弟子捡到了天尊的令牌，没有及时归还，请天尊恕罪！！”
下意识的认错，下意识的说谎，仿佛浑然天成般一气呵成。
这是顾泠安这十年在灵药峰总结出来的规矩，现在已然成了习惯。
韩堇轩面无悲喜，心里的小人却开始怀疑起人生。
他都穿成这样了……还能被认出来？
上一世这小子也是这般见到他就跪下磕头，丝毫不顾及背后的春光一览无余。
更别说现在那剑纹尾端还变成了红色，让人想不注意都困难。
随着人的动作，本就被发丝堪堪遮住的胸脯若隐若现，隐约还能看见那两颗红润的朱蕊。
韩堇轩墨色的眸子骤然收缩，心里的小人宛若地震般剧烈闪动。
这这这，这是能播的吗？
得亏这是个男孩儿，要不然被人看见解释都解释不清…………
不对，就算是个男的，可这小子外表看上去也只有十三四岁啊！
要是被误以为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他怕是解释都没法解释，直接身败名裂啊！
韩堇轩吓得虎躯一震，瞬间背过身子。
不管了，先想个办法把这小子遮起来再说！
他从储物戒中摸出那件被自已丢进去的天蚕衣，唰地一声甩到了身后。
不偏不倚，正好把人遮了个完全。
顾泠安眼前突然一黑，愣愣地僵在原地。
他保持着跪坐的姿态，呆呆地看向韩堇轩淡漠的背影。
顾泠安眨了眨金色的狐眼，不知所措地叫了人一声。
“……天尊？”
“穿上。”
韩堇轩淡淡地开口，声音让人听不出喜怒。
顾泠安摸着这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蚕衣，又抬头看着韩堇轩垂下来的墨发，罕见地迟疑了起来。
手中的衣物顺滑柔软，怎么看都不是凡品，倒像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法器。
一尘不染的白衣与自已还染着泥污的手心形成强烈的对比 。
顾泠安下意识将自已的白发拢在耳后，生出几分退意。
见人久久没有动静，韩堇轩忍不住开口催了人一句。
“是不合身吗？”
顾泠安眼神躲闪，拨浪鼓似的摇着头。
他有些慌乱地将衣服按在胸前，焦急地出言辩解。
“……不……不是！
回天尊，弟子只是……”
韩堇轩没有给人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接过话头，语气不容争辩。
“那就穿上吧。”
“……是。
谢……谢谢天尊。”
顾泠安紧了紧手中的天蚕衣，即使是在人看不见的背后，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只过了一会儿，怯懦的声音便弱弱响起。
“天尊，弟子……弟子换好了。”
韩堇轩转过身来，满意地打量着把自已收拾地整整齐齐的顾泠安。
原主的审美，令人安心。
果然还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换身衣服气质都变了。
素白的衣衫上勾着金色的暗纹，上半身还有个唐装似的小坎肩。
外面套着一袭银白的月光纱，腰间盈盈挂着两圈盘扣的红绳，下半身则是干练的两片下摆，里面配的是方便行动的长裤。
整体素白，但又有他色点缀。
再配上人从耳畔垂下的白发和温润的金眸，倒真如一位堕入凡尘的小神仙。
顾泠安还是跪在地上，察觉到韩堇轩投下来探究的目光，下意识地把头更低下来了几分。
“谢谢天尊的衣服，弟子……弟子回去后洗干净再还给您。”
顾泠安结结实实地又磕了个头。
韩堇轩刚想说不用还，视野便顺着人垂下去的脑袋移向那背后大片菱形的镂空。
光洁的脊背一览无余，颈间还束着一根红绸。
韩堇轩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将其吞进了肚，墨眸中的光都消散了几分。
6。
感情不过是露背装多了个坎肩。
原主的xp，令人心梗。
先前只顾着看顾泠安穿起来好不好看，没曾注意这衣服虽然有些稍稍显大，却明显也不是韩堇轩的尺码。
他就算不穿鞋也有一米八七，可这衣服怎么看最多也只能塞下一米七多一点的个子。
脑中闪过一个差不多身量的身影，再结合原主要命的骚操作，韩堇轩唇角微僵。
他欲哭无泪，脑海中的小人儿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是说怎么原主衣柜里还有三件白衣服的，感情是这个死变态给夜无忌准备的情侣装啊！
虽然他也觉得露背装挺好看的……
可是。
可是！！！！！！！
他不炼铜啊啊啊啊啊！！！！！！！
这衣服搁古代给一小朋友穿，怎么想都不太合适吧！！！！
原主你可真是个这个啊！
韩堇轩咬牙切齿地在心中给人比了个中指。
所幸顾泠安对于这件不太雅正的衣服并没有什么不适，甚至还十分宝贝它。
毕竟人就算跪着，也是把裤腿撩起来跪的，身后的衣摆都是压在腿下，生怕碰脏半点。
估摸是小孩儿穿这种衣服穿习惯了，不至于声张出去让他身败名裂。
韩堇轩松了口气，感叹自已为数不多的好运气。
过会儿找几件新的弟子服给这孩子穿吧，这个……还是得收回来。
顾泠安见人神色肃穆，没有回话，有些不安地咬了咬下唇，跪得更端正了几分。
“天尊，这是您的长老令，天尊要打要罚，弟子绝无怨言。”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黑色的的令牌，双手举过头顶，静静等候发落。
韩堇轩打量着人手中的令牌，脑中张牙舞爪的小人也安静了下来。
黑玉做的玉牌看起来很有分量，上面附着着他的神识，确实是千剑峰的长老令不假。
他依稀记得这小孩儿刚刚好像说过什么是捡到的。
但原主可是仔细到房间内的每一个物件儿都用灵气做了标记，就算翻的再乱，也能用一个归物诀解决的人。
就这样的原主还能丢东西？简直堪比痴人说梦。
韩堇轩看着人还是那副恭敬得甚至能称得上卑躬屈膝的模样，总感觉有些冒火。
就连这小子都在骗他。
来这里不过一天多，遭人骗的次数比他这辈子见过的都多。
韩堇轩并没有着急接过令牌，只是微微侧，有些好笑地俯视着人低垂的发旋。
“你一个外门弟子，又是在哪里捡到本尊的令牌的？”
顾泠安听出了人言语中隐隐含着的怒气，捧着令牌的手微微一颤，在韩堇轩看不见的阴影里咬了咬唇。
刚刚一时不察，竟然撒了这么蹩脚的谎话。
如今反应过来也已经于事无补，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圆下去。
无论如何不能让夜无忌因为他挨罚。
“对不起，天尊，弟子……刚刚说谎了。”
顾泠安立刻摆正姿态，改口认错。
“其实这个令牌，是弟子趁夜师弟不备时从他身上拿走的。
弟子……没有令牌，进不了藏经阁。
正巧遇到了夜无忌，师弟又与我亲近，弟子这才打了歪主意。
一切都是弟子的错，弟子愿意入锁魂塔，受门规处罚。”
韩堇轩打量着人越来越低的脑袋，眸色愈发阴沉。
偷？
且不说区区一筑基对上金丹期大圆满，简直如同蚍蜉撼树。
他夜无忌若无意给，这顾泠安又怎能拿的到？
韩堇轩虽然很不想相信，但事实摆在他面前，再怎么欺骗自已也显得苍白无力。
抛出去的回旋镖打自已身上了。
面前这个，应该就是夜无忌放在心尖的宝贝“小师弟”。
而他，就是那个被亲亲徒弟把令牌借给外门弟子的倒霉师尊。
原主究竟是怎么教育的，竟然教出来这么个缺心眼的小孩儿！
不过夜无忌要是没那么心大，后面也不至于会被原主这样那样了。
原主这……怕不是故意的。
韩堇轩难言地蹙眉，心中五味杂陈。
话说回来，男主跟他好基友真也是不穿两条裤子。
一个缺心眼儿缺的跟个没头脑似的，一个不仅撒谎，还有点说不出的拧巴。
韩堇轩无奈地叹气。
算了算了，都是关系户，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只不过碍于身份，这表面功夫还得装一装。
“把头抬起来。”
“……？”
意料之中的冰冷的语气，发出的指令却是从未有过的陌生。
顾泠安眸光闪烁，咬了咬唇边。
这语气……天尊应该挺生气。
可天尊要是看着他这双难看的眼睛，怕是会更生气。
他不敢不听命令，只能依人所言微微抬头看向前方，不过身段却放的更低了。
韩堇轩看着面前缩成一团的小白团子，眉尖微蹙，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有必要这么怕吗？
他刚刚还给他治了伤，怎么还能让人怕成这样。
韩堇轩叹了口气，尽量放缓了语调。
“起来站好。”
顾泠安低低应了声是，终于是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手里不安地捏着那块长老令，似乎是想往前递。
但韩堇轩双手背在身后，看起来根本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他只能有些局促地站在他面前，等待着接下来的发落。
“这令牌是本尊交给夜无忌的，夜无忌想怎么处置由他意愿。
可若真出了事，本尊首先要罚的也是他，其次才轮得到你。”
韩堇轩看着人始终不敢直视自已的躲闪目光，面上多了分无奈。
“夜无忌是本尊的关门弟子，只要干的不是什么有悖常理的坏事，罚也只不过是略施惩戒。
十六岁的金丹期大圆满，本尊就算舍得罚掌门也未必舍得。”
顾泠安捏捏着令牌的指节微微泛白，有些苦涩地垂眸看着人素白的裙边。
果然还是瞒不过天尊……
天尊对夜师弟可真好啊，做错了事也不舍得罚。
也是，有如此爱护他的师尊，难怪师弟看起来还有些不谙世事。
“倒是你，灵渊宗门规其三十六，偷窃他人财物者，鞭五十，赐锁龙骨，罚入镇魂塔一层五日……”
韩堇轩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垂眸等着顾泠安的反应。
顾泠安默默地待在原处，低头看着脚尖。
只有这些吗？
那对他来讲倒也没那么重，天尊真温柔啊。
这种惩罚对于他来说不过司空见惯。
锁龙骨就是用一千年寒铁制成的锁链穿过背部脊骨，锁住龙脉。
它能让修者用不出法术，却又不伤及性命。
这跟白渊星平时对他做的没什么两样，他可以忍，也就是镇魂塔那五日难熬一些。
一层主要用于锻体炼魂，里面自然是机关无数。
被锁住龙脉后他灵力尽失，只能跟一摊烂泥一样瘫在地下。
本来可以躲过的伤害怕是避免不了，只能硬扛。
再加上对于神魂的涤荡……
嗯，应该还死不了，也就跟个废物一样多躺些时日罢了。
顾泠安松了口气，放松了紧绷的身子，习惯性的谢罚。
“谢天尊……”赐罚。
话还没说完，便被韩堇轩接下来的发言尽数堵回了肚子里。
“且不说这惩罚你受不受得住。
你可曾想过如若夜无忌知道因他一时错意，却害的你被门规处置，他又会作何感想？
并不是一味地承担才是最好的选项。
对于那些真正关心的你人，你平安喜乐，才是他们所希望的。
有的时候，独善其身也并不是坏事。”
语气还是那样冰冷，但却不尽是责骂。
……自已……吗。
顾泠安在心中默默地将这几个字念了几遍，明明都认得，却又十分的陌生。
从未有过人说过的，甚至连顾泠安本人都不曾关注过的，他自已。
是有多久没有被当作过一个独立的个体看待了呢……
或者说，是被人放在同等的地位对待。
好像自从他记事开始，就已经这样了。
不同于夜无忌那样基于对弱者的怜悯，他倒是听出了几分怒其不争的意味。
对于恶意的处理他一向很擅长。
可这名为恶意，实则只是包裹着善的外衣，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手足无措。
顾泠安在人的训诫声中慢慢抬起了头，茫然地对上了韩堇轩那双寒潭似的墨眸。
那双眸子好像天生就不喜含情似的，凌冽，但又清澈见底。
没有厌恶，没有嘲讽，更没有那些不堪的，带着欲望的肮脏。
只是一汪寒潭乘着一轮月牙，轻轻的照拂着他，温柔，又不失分寸。
顾泠安重新绷紧了身子，金色的瞳孔微微扩张，呆呆地看着人凤眸眼尾那点晃眼的朱砂，不受控制地跌进了那潭醉人的墨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