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水回到同福客栈,洗了四五次洗澡,还是觉得自已没洗干净,她总得自已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股酸臭味儿。
“快快,再打水来,我还要洗。”楚秋水裹着帕子吩咐。
春儿和孙嬷嬷都累得直不起腰了:“小姐,你已经洗得很干净了,浑身香喷喷的,连蝴蝶来了都怕要以为你是一朵花儿。 ”
二人奉承她。
楚秋水不领情:“打水来,懒货,快给我打水来。”
二人只得又去厨房打水。
冬儿窝在厨房烧火,他们要的热水实在太多了,客栈不给供应,只能他们自已烧水。
春儿抢先一步将手里的水桶塞给冬儿:“我俩换一下,你去提水。”
冬儿沉默的接过水桶打水。
孙嬷嬷其实也想换的,提了不下十来桶水,她的老腰都快断了,不过被春儿抢了先,她只好继续提。
冬儿提着水走在前面,在一个没人看到的角落停下了,往水桶里吐了很多口水,待沫子消失了才继续提着走。
“哎呀,冬儿你慢点儿,我老了,提了几次就累得不行,哎呀,我这老腰啊。”孙嬷嬷跟在冬儿身后喊,她想让冬儿来帮她提一下 。
冬儿这个小姑娘善良,平时很照顾她这个老嬷嬷。
冬儿听见了,却装作没听见,提着自已那桶水飞快的跑了,到了楚秋水房间又张罗着放花瓣、点熏香,然后给楚秋水擦头发。
等孙嬷嬷磨磨蹭蹭来得时候,已经找不到其他什么事儿干了。
“孙嬷嬷愣着干什么,快去打水呀,这么点儿水怎么够?”楚秋水不满的道。
“是,小姐。”孙嬷嬷只得扶着老腰去打水,她不明白冬儿这丫头怎么说变就变了。
在楚秋水折腾着要洗第八次澡,孙嬷嬷提水快要爬着走的时候,冯玉昭派来传话的人到了。
“二小姐,夫人叫你先别急,最好跟五皇子保持距离,夫人已经说服侯爷接你进府了……”
“真的吗?什么时候?”
小翠道:“小姐先别急,等夫人说服了老夫人就来接二小姐风风光光的回府。”
楚秋水一脸失望:“还要等等她说服老夫人,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二小姐耐心等待便是。”小翠安慰她。
“行了,行了,知道了。”楚秋水不耐烦的摆手,谁也靠不住,还得靠自已。
小翠只好走了,楚秋水这里本来她就不愿意来,跑这么远传消息,赏钱没有,还被这样对待,难怪孙嬷嬷那个掉钱眼里的不来,打发她这个小丫头来。
李嬷嬷上次因为楚秋水被处罚了,也不愿意跑这一趟。
忘返楼内,又到了楼里最激动人心的时刻,牡丹姑娘选人。
牡丹姑娘是忘返楼的头牌,多少人豪掷千金只为得到和美人说话的机会,可惜啊,美人美是美,眼光也高,入不了她眼纵然你有千金万金都不起用。
每天牡丹姑娘挑客人的时候就是忘返楼里最热闹的时刻。
巧的是文远侯和滕梓荆此时都在楼里。
文远侯搂着他的老相好如梦在一旁看戏,文远侯虽然才能平庸,时常脑子不够用,不过他有一点儿好,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自已没有大才,便听取了母亲的话,承了父亲的爵位,领了一个清闲的差事,虽做不出大成就,但也不至于犯错丢了爵位。
他来忘返楼,知道自已比不上那些年轻有钱的后生,就从来不跟他们比,什么头牌挑人他从不参与,选了个价格合适、合自已眼缘的姑娘搂着看戏。
滕梓荆就不同,年轻气盛,自以为是,每次来都会参与头牌竞争,可每次都落选,偏他还不放弃。
果不其然,这次牡丹姑娘又没看上他。
有人劝:“梓荆兄,你何必呢,花了不少银子,连美人是啥味儿都没闻过,值得吗?”
是的,参与头牌竞争,需要先缴纳十两银子,不管有没有选上这十两银子是不退的。
滕梓荆几乎每一场都参加,在这上面的花费可不少。
“值得啊,只要牡丹姑娘选我一次,那么我之前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哎呀,也就那样,都是名头吹得响,要我说啊,那牡丹姑娘其实还没有梓荆兄你的老相好好看。”
“谁?”
“那什么秋水啊,秋水为眸,一双眼睛楚楚可怜,看得我……”
男子想起楚秋水就心波荡漾,旁边有人推他,注意点儿,那毕竟是梓荆兄的……
男子掩饰性的干咳两声:“我是说,梓荆兄你把那楚秋水就这么舍弃了,有点儿可惜,毕竟她在这京城里也算排得上号的美人了。”
滕梓荆若有所思,他倒还真有点儿想楚秋水了,她味道挺好的,长得也确实好看。
要是她不固执的要做自已的正妻的话,倒是可以……
行,回去就派人去探口风,听说她现在被赶出侯府了,住在客栈,自已去找她,她一定会感恩戴德。
滕梓荆心生可惜,要说美的话还是他前未婚妻梁绾绾美,什么“秋水为眸”在梁绾绾面前都不够看的,可惜了……
小翠回去受到了冯玉昭的热情盘问。
“怎么样?二小姐还好吗?有没有伤心?”
秋水被五皇子赶出来,又被拦在侯府门外,肯定很难过伤心,她可怜的秋水哟。
小翠想了想,实在不能说楚秋水那样子是伤心:“没有,二小姐没有伤心难过。”
“唉~算了,秋水就是难过伤心又怎么会在你们这些丫头面前表现出来呢?是我没用 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到。”冯玉昭自怨自艾。
小翠试探性的开口:“夫人,其实你不用对楚小姐这么好啊,就算是救命之恩,你给她的东西也能还了吧?”
冯玉昭眼睛一瞪:“小翠,注意你的言行,什么楚小姐,是二小姐,是我们侯府的二小姐。不管在哪里都只能这样说,这代表我们侯府承认了她的身份。”
“是。”
“还有别再让听到这些话,秋水对我来说很重要,不光是救命之恩,我很喜欢她,你们自已也给我注意点儿,要是敢轻慢了她,仔细你们的皮。”
“是。”小翠对楚秋水在冯玉昭心里的形象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走吧,去老夫人那里一趟,只要能说服老夫人,秋水就能搬回来了。”冯玉昭站起来整理自已的衣袖,虽然她很不喜欢那个老太婆,可是为了秋水,她愿意委屈自已去做自已不喜欢的事。
“对了,把孙嬷嬷挑出来的那个如意珊瑚树也带上。”求人办事肯定要给人点儿好处不是?
这株珊瑚树树冠繁茂,颜色亮丽,且有长寿多福之意,算是冯玉昭私库里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她就不信老太婆不心动,连出身权贵之家的孙嬷嬷都对这个赞不绝口,说在她原来的主子那里,这也是极为罕见的。
冯玉昭带着珊瑚树去找老夫人的时候,正巧梁绾绾也在那里,她给老夫人带了八味斋的绿豆糕。
祖孙俩坐在一起,品茗,吃绿豆糕,好不快活。
冯玉昭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进去,她眼里满是嫉妒和怨恨,同样是文远侯的女儿,梁绾绾在这里讨巧卖乖,她的秋水却在外面受苦,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梁绾绾,我一定要让你跌进泥里,而我的秋水才应该是高高站在云端的那个人。
“老夫人,可巧了,今日我折腾库房,翻出来这么个东西,想着挺适合你,就给你送过来了。”冯玉昭装出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为后面找老夫人提要求做准备。
老夫人和梁绾绾拿糕点的手一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冯玉昭这是鬼上身了,还是中邪了?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冯玉昭带来的珊瑚树老夫人确实很喜欢。
“不错,你有心了。”出于谨慎,老夫人并没让人去接那珊瑚树。
冯玉昭从孙嬷嬷手里拿过珊瑚树将它放在桌子上:“老夫人,这是八味斋的绿豆糕吗?”
老夫人道:“是啊,绾绾买回来的,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冯玉昭摆手:“不用了,我不吃。我这几日消化不好,吃不得绿豆糕。”
老夫人和梁绾绾都没有劝她,不吃就算了,不吃她们还能多吃一点儿,本来她就是不请自来,百十年不来请一次安,今日突然带着东西过来,肯定有所求。
冯玉昭坐到桌边道:“八味斋好啊,东西好吃,位置又不错,我记得它好像在三水街,那条街挺繁华的,吃喝玩乐的都有,还有个客栈,叫什么来着?”
梁绾绾心中好笑,那客栈叫什么?当然叫同福客栈啊,楚秋水在那儿住着呢!原来是为了楚秋水而来,真是用心了。
孙嬷嬷给主子解围:“叫同福客栈,秋水小姐就在那儿住着呢。”
不得不说,孙嬷嬷就是不一样,知道老夫人不待见楚秋水,也不在老夫人面前称呼她为二小姐。
“哦,对对对,叫同福客栈,秋水住在那儿。唉,说到秋水啊,我就觉得对不起这孩子,她救了我的命,我却害她坏了名节,如今还只能住在客栈里。”
冯玉昭装模作样的掏出帕子抹眼泪:“唉,秋水真可怜,我真是对不起她~”
老夫人和梁绾绾一脸漠然的看戏,救命之恩什么的她们一清二楚,但是冯玉昭为啥对楚秋水这么好她们就不得而知了。
冯玉昭脸皮厚,就算没人搭理她,她也能继续演下去。
“唉,可怜的秋水啊,只比绾绾小几个月,马上就要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如今却只身一人住在客栈,怎么相看人家啊?是我害了她,如今她亲娘也不管她了。”
冯玉昭擦擦眼角,“老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把秋水接回府里来,她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知道她之前是有些糊涂,做了错事,惹你生气。你放心,我也不让她待久了,会尽快给她找个婆家把她嫁出去的。”
说完,冯玉昭目光还有意无意扫过那棵五彩斑斓的珊瑚树。
老夫人被气笑了,真当她没见过好东西啊?一棵珊瑚树就来寒碜她?
“东西你拿回去吧,让楚秋水搬回来不可能。救命之恩不救命之恩的我不知道,但是就她那些所作所为,住在我们侯府,就是在给我们侯府摸黑。你只知道她婚事艰难,你怎么不想想绾绾,她要是搬回来,对绾绾影响也不好。”老夫人一顿输出,骂得冯玉昭无从反驳。
“你只知道她楚秋水的婚事,怎么不关心绾绾的?绾绾比她还要大上几个月呢。绾绾跟滕家小子退了亲,亲事不也还没着落?算了,你不在意就我来,绾绾的婚事不用你操心了,我来张罗。”
老夫人趁机三言两语就把梁绾绾婚事的主宰权从冯玉昭那里拿过来了,而且还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旁人要是指责,只会说冯玉昭作为亲娘不关心亲生女儿婚事,反而关心一个养女的,所以老夫人才不得不一把年纪了还来操心小辈的事儿。
“祖母,我记得秋水妹妹好像已经指给滕梓荆做妾了啊,当时怎么还要给她找婆家?我记得当时太守夫人也同意了,还说隔日送纳妾文书过来呢。”
梁绾绾装作不解的问,如今她婚事都被祖母要过来了,她才不怕冯玉昭,她最喜欢给冯玉昭添堵了。
“胡说八道,小小年纪心思歹毒,整日把妾啊妾的挂在嘴上能找到什么好婆家?”冯玉昭张嘴就骂。
“用不着你管。”老夫人生气。
“老夫人……”冯玉昭没想到自已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让老夫人松口让秋水回来,还丢了一个拿捏梁绾绾的机会。
“不用说了,你回去吧。”
老夫人下令逐客了,冯玉昭再不愿意也只得离开。
冯玉昭一腔怒火,走的时候看到了那株珊瑚树,一伸手就抱过来了。
“既然老夫人不喜欢,我就拿回去了。”事情没办成,没道理白白损失一株珊瑚树。对于冯玉昭来说,面子算什么?实际的好处才最重要,这株珊瑚树少说价值千两银子呢!
送出去的礼还真收回去了?冯玉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家子气了?
“拿走,拿走。”老夫人看不上她这种行为,态度自然也好不了,只差没叫她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