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打扮的人将李澜带进去之后就退出门外守在门口了。
李澜跪地俯首：“参见陛下，见过云阳侯。”
“起来吧。”
李澜并没有起来，他只是直起上身，抬起头。
皇帝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过这短短几日，这倔强又漂亮的年轻人就已经被折磨的面目全非了。虽说有景欲燃的叮嘱，但在那之前，他已经受过重刑了。
“你进入禁军，主动找到云阳侯，然后说要与朕做一桩买卖。现在朕就在你面前，你想做什么买卖，可以说了。”
皇帝并没有说什么这天下都是朕的你拿什么跟朕做买卖的废话，谁都知道，如果这天下真的都在皇帝手里，那这年轻人今日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偷偷摸摸的来见他。
想要江山尽在我手，即使是皇帝，也应该放下一些无谓的尊严和虚伪。
务实的人，才有未来。
“我知道陛下缺一把刀，我可为刀。”李澜看着皇帝，单刀直入。
一片安静。
他能跟皇帝单独见面的机会不多，即使是这次，也是他求来的机会，他不能浪费机会，必须得第一时间让皇帝知道他的意图。
当然，他首先需要对皇帝有一个基本的判断，如果皇帝不是他判断中的那种人，那么别说交易，他的小命可能今晚就要交代了。
幸好，皇帝如他所料，是一个有野心有耐心的人。他能直面他当前的困境，也能面对刺人的现实。
皇帝低头看着面前的少年，他还那样年轻，年轻的几乎让人生不出戒心。这样的人去做一把刀···皇帝只觉得遗憾，但他开口却问：“哦？你怎么让朕信服？···刀，也不是谁都能做的，对吗？”
“我已一无所有，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李澜低着头，声音无比平静，但他声音天然好听，越是平静的语调越是让他的声音更突出。空荡又安静的大殿里，皇帝平白听出了一股绝望凄凉的感觉。
李澜接着说：“一无所有的人，不会被任何关系网困住，我可以杀任何人。”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云阳侯，复又开口道，“只除了，除了高从雪。但景世子已经答应罪臣会保护好他，我相信景世子会是说话说话的人。”
皇帝问他：“那要是别人拿高从雪威胁你呢？”
“所以我的条件之一是，希望陛下派至少两个暗卫随时保护她的安全。”李澜抬起头直视皇帝。
皇帝没有直接答应他的要求，而是换了个问题接着问他：“如果高从雪在侯府和暗卫的保护下依然出了事，你会如何？你会因此背弃朕吗？”
空荡荡的大殿里寂静无声，落针可闻。皇帝和云阳侯紧盯着李澜，他们要知道这个偏厉又漂亮的年轻人退无可退的时候会如何选择，他们要挖出这个年轻人的真心看一看。
李澜紧闭了眼睛，声音低哑：“如果连陛下和侯府都保不住她，那这世间，再也没有别的人能护住她 了。倘若这样她还是出了事。”李澜咬紧牙关，挣扎出声，“那便是她命该有此一劫，不能怨天尤人，我不会怪任何人。”
皇帝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和眼角一闪而过的泪滴，终于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他扶起李澜，神态柔和的像个疼爱儿子的老父亲：“地上凉，别跪着了。你放心吧，有朕在，不会让人伤害她的。”
“谢陛下。”李澜在皇帝搀扶下，顺势站了起来。
“刚才都是朕在说，现在该你说了，你要什么？”皇帝心里或许是有数的，但他需要李澜亲口说出来，“朕想知道，你做这么大牺牲，是为了什么？”
李澜久在牢狱，身体又遭了酷刑，在地上跪的久了，猛一起来还有些眩晕。他站在原地浅浅的换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
他是为了什么呢？李澜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几乎都有些迷茫，一个人坚持了太久，久到快要忘了初衷。
他又问了自已一次：“我又是为什么？”是为了看到李家满院血迹时的气血攻心，暗自发誓？还是想要自毁式的报复？
又或者，是一些自已都没有注意到的，零碎的，不愿承认的，深藏于内心深处的抱负？
李澜自嘲的笑了一下，报仇就报仇，还在心里给自已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干什么。
他看向皇帝：“我要陛下成功后，给高李两家平冤翻案。”
皇帝：“知道做刀的下场吗？”
“知道，狡兔死，走狗烹。陛下不必担忧，我心甘情愿。”
“你既知道，那到时候你怕是看不到了，如此行事，你觉得值得否？”
“值得，每天都活在过往里的人，不如随自已的心意死去。”李澜低下头，遮住眼中的空茫。
“如此，朕答应你。只是此事一旦开始便再难回头，即使想停也停不下来了，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吗？现在反悔还有机会。”皇帝对李澜其实是欣赏的，这样的人，换个路子也不是不能走。但若他真如自已所说的那般，一直活在过往里，只怕······
李澜笑了笑，跪地俯首：“多谢陛下，罪臣先行告退，等陛下的好消息。”
···
大理寺寺狱。
景欲燃把那晚抓住的人暂时关押在大理寺寺狱内，由景安连夜守着。毕竟是犯人，若是直接带回家中，容易遭人构陷说是动用私刑，蔑视王法。
权衡之下，还是觉得将人暂时押在这里比较合适。
“说吧，叫什么名字？谁派你来的？你为什么要杀李澜？”一个官差模样的人对着那晚抓来的人正在审讯。
那人瑟缩着往后退了几步，带的铁链哗啦作响。
“知道怕呀，知道怕是好事~爷就喜欢你们这样的，识时务，不要学那些犟货，嘴这么硬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说，对吧！”官差拿着烧红了的烙铁往那人跟前一晃，贴着他的脸擦过去。
那人吓得啊啊两声：“我说我说，小人叫李三，原本是身上背了案子，不知道被谁给知道了。那人威胁我说，要我把牢里那人杀了，否则就把我的事捅出去。小人这才没有办法，只能按他说的去做。”
官差觉得好笑：“他让你杀你就杀啊？他是你爹啊？你知不知道杀人是要砍头的！”
“小人······小人···他威胁我，我也没办法！”李三满脸绝望，他当然知道杀人犯法啊！
官差眯了眯眼，李三比他矮上许多，官差半蹲着身体，歪着头从下往上看他：“你原本犯的是个什么案子？”
“没······没什么案子，就是，小···小案子。”
官差又把烙铁往他眼前晃，李三还是磕磕巴巴的不肯说，直到烙铁贴在了他的皮肤上。李三这才嘶喊着大叫：“我说，我说，是杀人案，杀人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