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都处理完,场上的清算才是真正的开始。
皇帝冷冷的巡视两边的朝臣,他们低垂头颅,全都是一副好好臣子的忠贞模样,完全看不出谁会在背后主使禁军当朝刺杀。
然而皇帝知道,此事必定就是这些人所为,甚至他们可能还是一群人都有参与。只是这种事,没有证据多说无益,谁也不可能你问了他就说。
当下,只能从这刺杀的人下手了。
皇帝盯着跪在地上的人,他甚至还很年轻。
“抬起头来,朕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敢当殿行刺。”
那人抬起头直视前方,眼神却不聚焦,也不看皇帝,就只是抬着头。
黄帝有些诧异,这个人好看的有些过头了。高眉俊目,鼻梁高挺,唇线清晰,这人好看的竟和景世子不相上下。
他穿着禁军统一配发的甲胄,衣服头发齐整,神态平静稳定,不知是已经接受了死亡的结局,还是本来就不在乎,显然没有反抗就直接束手就擒了。
“你叫什么?”
“罪臣李澜。”
“为何行刺?”
“回答问题。”
“受谁指使!!”
安静的大殿上落针可闻,李澜回答了名字之后就闭嘴不言,无论皇帝问什么,无论大臣怎么呵斥,他始终一言不发。
皇帝愤怒至极,强压着火气忍道:“来人,将他下到死牢,等候审理。欲燃,这件事交给你,尽快查清楚。”皇帝环视众人,“凡是涉及此事的任何人任何事,都要无条件配合景将军的调查,别让朕知道你们阳奉阴违!散了吧。”
众人行礼目送皇帝离开。
殷奇走到曹元身边低声询问:“曹相,我们就这样将禁军统领拱手相让了吗?”
曹元微笑:“使团面前,我等做臣子的,怎好跟陛下作对,传出去了,岂不是说我胤朝君臣不和。”
“可是······”殷奇像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什么时候曹相是这种顾及国家颜面的高尚之人了。
曹元撇了他一眼,揣着手往外走:“不要急于一时,有些东西,该是你的跑不掉。不该是你的,急也没有用。今夜子时,老地方见。”
“是。”殷奇拱手相送。
景欲燃在一片狼藉里看见温静婉安静的跟随温尧亭退场,她脸色还有些白,想来是今天被吓到了,景欲燃低头跟身边的护卫说了句话,那人点头便退出去了。
没过多久那人就回来了:“世子,温小姐已经平安出宫了,还要继续跟吗?”
“换个人继续跟吧,要看着他们平安回府,你先跟在我身边去调查。”景欲燃拔出插在屏风上的羽箭。
“是,我去交代一下。”景安转身交代了一下其他人,复又跟在景欲燃身边。
景安从小就长在候府,跟这景欲燃一起长大,说是护卫,更像是伙伴。
他们是彼此最信任的人。
“高小姐,你想一想你最近有招惹过什么人或者得罪什么人吗?”景欲燃端详着羽箭,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这就是禁军统一配发的箭矢。
高从雪虽然受到了惊吓,但她毕竟经历了家族的毁灭,以及这之后随之而来的凌辱,嘲讽,难看。心性之稳非一般人能及,所以她很快冷静下来。
“我从未主动招惹过什么人,不过最近,我可能确实有得罪的人,虽然我什么也没做。”高从雪 一直都是孤冷的性子,鲜少与人接近交流,所以有什么人跟她为难的话她很难忘记。
景欲燃想了想,也记起来了:“是那位陶帛伯爵府的小爵爷?”
“是他。”
“他不像敢做这件事的人,应该也没那个本事。”景欲燃声音平淡,他倒不是对谁有偏见,纯粹就是就事论事而已。
高从雪和他看法一致:“世子说的是。”
“那令尊以前有没有什么仇家?”
高从雪看了他一眼,有些冷嘲:“我父亲以前有什么仇家,我以为整个京城应该都知道才对。”
景欲燃其实也知道这些问题没什么意义,羽箭虽然射向的是高从雪,但针对的多半是使团比舞,要的是削弱皇帝在使团眼中的威信。但也有可能是有什么人跟高家有什么前仇旧怨也未可知,所以他还是多问了两句:“高小姐确定?不如再仔细想想。”
“不用再想,我很确定。我们高家从未做过缺德之事。”高从雪挺直了脖颈,眼神里带着直白的倔强和隐约的恨意。
景欲燃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既然如此,那高小姐早点休息,明日我会让人送你去温大人府上。”
高从雪漠然转身,抬脚离开。
景安有些看不得别人给景欲燃甩脸色:“世子,这高家小姐未免也太不通人情了吧,你也只是奉命询问而已。”
“不要怪她,她本就是冷淡的性子,加上高家巨变,她内心更为痛苦,心里有怨也是人之常情。”景欲燃砖头看向景安,浅浅笑了一下,“今日太晚了,户部该没人了,明日一早,我们去取李澜的户籍档案。今日就先回府吧。”
他那么长身玉立的轻轻一笑,给景安笑气闷了。他就知道,他们家世子最是好脾气,只要不是真的伤害到什么人,他们世子一贯的不在意。
景安能怎么办呢?景安只好仆随主便,学着大度不往心里去了。
“好的世子。”
第二日,景欲燃派人送高从雪去了温府,然后带着景安直奔户部。
户部尚书王天禄每天忙的像个打转的陀螺,他下面的人也被他指使的分身乏术,实在无暇接见景世子。景安走过他们身边就见王天禄皱巴着一张老脸坚定的反驳身旁的人:“不行,这个不能拨款,这是他们自已的问题,让他们自已想办法。”
景安咂舌:“王大人看起来过的有点难受啊。”
“所有大笔小笔的银钱都要从户部拿,户部本就没钱,王大人恨不能一吊钱掰两吊花,日子自然不会过的舒服。”景欲燃是跟着父亲打过仗的,以皇帝和景家的关系,军费拨款都要费心费力,几经周转,他是知道户部的难处的。他转身问小吏,“劳驾带我们去官吏区,你去忙吧,我们自已看就行了。”
“世子您请跟我来,这边就是官户的档案了,小的告退。”小吏说完自行离去了。
景安疑惑:“世子如何确定那李澜就是官户子弟?”
“我不确定,只不过观他气度容貌,他是官户子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景欲燃在一边找一边答他,“我朝禁军的组成复杂,一部分是以前景家军中的精锐,一部分是官户子弟,还有一部分是从民间选上来的能人。昨日李轩也说了,李澜是当天值守的禁军,能到殿前值守的禁军都是层层选拔的,你知道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吗?”
景安不是很确定:“身份?”
景欲燃轻笑:“对,也不对。守卫最重要的自然是忠诚,那要如何保证他们的忠诚呢?他们的身份就很重要了。如果一旦他们犯了错,比如说像昨天那样,那他们的家族就会跟着受到牵连。这样不管他们是否真的忠诚,都可以让人放心。”
“哦~人质!”景安恍然。接着他有些欲言又止,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景欲燃很清楚他在想什么,本朝文臣势大,皇权几近虚掷。这些人即便真的做了什么事,皇帝又真的能拿他们怎么样吗?
景欲燃看了他一眼:“这样说也不是不可。”他站定在书架前抽出一本籍册,“找到了。”
“怎么说?这李澜是谁家公子?”景安忙探头询问。
景欲燃面露疑惑,没回答他,重新又看了一遍。
“怎么了?”景安疑惑。
景欲燃将档案递给他,景安看完也安静了,这跟他们的预期不太一样。
李澜,竟然父母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