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温尧亭今日在太常寺听了一堆惊奇的主意,诸如什么穿它个十件八件的衣服,一件代表一个人,这样就能一个人代表一堆人了。再诸如什么在舞者身上绑风筝的,这样舞者就能随风翱翔与众生同在。温尧亭听的目瞪口呆,气血攻心,偏偏他们还很认真。
温尧亭满心疲惫且麻木的回到家中刚刚在书房坐了没一会,温静婉就来了:“父亲,关于你昨天说的事,我已经有些想法了,想······”
温静婉还没说完就看见温尧亭痛苦的扶住额头:“静婉,今日先不说这事了好吗?为父今日实在不太想听这件事,我们明日再说好吗?”
温静婉愣了一下,准备行礼告辞:“那父亲好好休息,我······”话说到一半,就见温尧亭无力的自我挣扎:“慢着,罢了,你说吧,我听着呢。”
可怜的温大人就像热水里的青蛙,明知道痛苦难当,还是得强行挣扎一下。
温静婉拿出图纸放到桌上,跟温尧亭逐一讲解。
安静的书房里,晚霞透过窗子折射出漂亮的光线落在书桌上,连温静婉的草图好像都有了颜色。
父女二人看起来静谧又温暖。
温尧亭逐渐坐直了身体,他惊喜的问温静婉:“这都是阿婉想出来的?阿婉可真是,可真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词。
大约对于温大人来说,他对自已的女儿,其实并没有一个真正的认知。
甚至于他对自已所有家人的认知可能都是一个浅层表象。
“是,有赖于父亲平常的教导。”温静婉即使面对父亲的夸赞也依然 冷静自持,完全没有一般孩子的心理形态,她即不高兴,也不自满。
好像父亲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平常人,她无法在他面前放松自已。
“父亲如果觉得没问题的话,我们可以着手准备道具了,这些道具都有些难度,不知道父亲可否能找人解决?”温静婉看向父亲。
温尧亭连连点头:“没问题的,阿婉你待会把图画的再细致一些,然后我将图带到宫里找人做一下。”
温静婉点头:“那女儿先回去画图了,父亲也早点休息。”
温尧亭乐的连连点头,他今天可算能睡个好觉了,终于不用再被太常寺那帮人折磨了。
温静婉回到房中,仔仔细细的所有道具的细节都画的清清楚楚。有些可能会看不懂的地方,都用文字做了详细标注。
次日温尧亭回来的时候显而易见的心情很好,连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也因此,饭桌上的气氛较之往常都轻松些。
温静婉难得主动在吃饭时问父亲:“父亲,宫里怎么说,能做的出来吗?”
“阿婉你也太小看宫里的工匠了,那可都是天下最好的匠师,少有东西是他们做不出来的。你那个道具确实有些难度,不过比拼之前,他们总能做出来的。”温尧亭乐呵呵的。
温静婉沉吟片刻,觉的还是有些问题:“父亲能不能让匠人们先做一份粗糙版的出来,我们先试验一下,否则我没有把握。”
温尧亭也有此意:“说的是,我已经跟他们说了,这事确实得万无一失才行。”他身为太常寺卿,在这方面的敏锐还是有的。
“阿姐,你们已经有方法啦!”温静昀十分开心,“阿姐果然就是最厉害的!”
温静婉拍拍她的手:“还需要实验一下才行,尚且不能确定是可行的。”
“哎!”温尧亭手一摆,“阿婉你就是太谨慎了,依为父的经验来看,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
温静婉点点头不再说话,她是个悲观主义者,结果没出来之前,她都会报以最消极的态度来预估结果。
比舞的日子 逐渐逼近,从温尧亭口中得知,高从雪的舞蹈已经练得差不多了,只等跟道具一起过一遍了。
正好宫里那批粗糙版本的道具也已经做好了。
皇帝早在春朝宴时就说过可以让温静婉相助,所以温尧亭带着温静婉顺利进宫没受到什么阻碍。
“到时的场地就是在这里吗?”温静婉看着偌大的宫殿,一一扫过去,观察道具该放在什么地方最合适。
温尧亭点头:“就是这里,这里是保和殿,我们要测量一下场地,这些事你一个女孩子就不用参与了。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先在这周围逛逛,别走太远,否则别遇上什么贵人你不认识。”
温静婉温顺的行了个礼,然后便出去了。
诚如她父亲所说,她也不敢走太远,只是在旁边的园林里随意看看。
温静婉走在满是花木的小路上,她偏爱这些满是鲜花但又没什么人的小路,安静又充满馨香。总会让她感受到生命最初的样子,静谧,平稳,舒适。
如果可以,她甚至愿意长眠在这种地方。
“这样吧,你把这个东西抹她鞋底行吧?这样到时候她自已滑倒就没法怪别人了。对你来说总算安全吧!你就偷偷的抹她鞋底,放心吧,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是谁做的!”
突然听见有人低声说话,温静婉停住脚,把身体朝身边的大树那藏了一下。
她看向说话的两人,好巧不巧有一个她还记得——正是那日在春朝宴上为难高从雪的草包小爵爷。
他对面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个宫女,那宫女面露为难之色:“小爵爷,您就别为难我了,招待外邦使臣是大事,出了任何事陛下都不会轻饶了,奴婢不敢做这样的事。”
“呵,你可别忘了,你母亲生病,你到处找人借钱没人借你,若不是在街上遇到爷大发慈悲帮了你 ,你母亲现在可说不准怎么样了呢!”小爵爷冷笑,轻蔑的看着宫女。
“多谢爵爷救命之恩,钱我会尽快还清的。”那宫女脸色骤然变白,但她仍然咬牙不肯答应。
草包小爵爷被一个宫女一而再再而三的扫了面子,面上已经非常不好看了。他伸手掐住宫女的脖子暴怒:“别给脸不要脸!要么现在给爷还钱,要么按我说的做,你选一个。”
“咳咳咳,我、呃、奴婢会尽、尽快······”
眼见宫女被掐的难受,温静婉放重了脚步声,从树后面走过来。
小爵爷听见脚步声赶紧放下手,威胁的看了一眼宫女 。
宫女揉了揉脖子,敛下眉目,不敢说话。
待温静婉走近了,小爵爷才发现这人不是春朝宴上选定的准世子妃吗?
他赶紧换上谄媚的笑容,云阳侯府的世子妃他可得罪不起:“温小姐怎么在这?是皇后娘娘要见您吗?”
温静婉不看他,侧身避让了两步才开口说话:“公子见谅,闺中女子不方便见外男,我有些事想请这位宫女帮忙,只能麻烦公子先回避了。”
小爵爷一愣,连忙应声:“说的是!说的是!看我这脑袋,我这就离开。”他拍了下自已的脑袋,走时还威胁的看了宫女一眼。
宫女低下头盯着脚尖,有些紧张。
“见过小姐,不知小姐有什么事让奴婢做?”
温静婉沉默的看着她,而后轻声道:“我刚刚都听到了。”
“奴婢斗胆,请小姐代为保密!”宫女赶忙跪倒在地,朝温静婉磕头,“此事重大,奴婢不敢答应,但若是被人知道,奴婢有嘴也说不清了!请小姐垂怜,给奴婢一条生路。”
“你快起来,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温静婉赶紧扶她起来。
宫女听到她不会告诉别人,有些怯然,似乎不敢相信,她惴惴不安的看向温静婉,惊吓过后眼泪才姗姗来迟:“多谢小姐,不知小姐姓名?奴婢会替您向佛祖祈福的。”
她惊吓过度,眼泪不停的流,脖子上被小爵爷掐出的痕迹也更加明显了,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温静婉拿出手帕递给她:“擦擦吧,你还欠他多少钱?”
“十两银子。”宫女接过手帕,艰难的回答她。
温静婉拿出钱袋递给她,她一般不会随身携带过多银钱,这钱袋里刚好也就十几两。
宫女惶恐的一直摆手:“多谢小姐美意,但奴婢与小姐素不相识,不敢接受小姐美意。”
温静婉温和的把钱袋放到她手里,将神态放的更柔和一些:“可你跟那位小爵爷也素不相识不是吗?你之所以肯接受他的钱是因为你到了绝路没有办法了。现在的情况难道不糟糕吗?不,现在甚至更糟,欺君可是杀头的罪过,你不能做,否则会祸连家人。”温静婉拍拍她的手以示安心,“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什么的,我走以后,我们就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宫女潸然泪下,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奴婢夏沥,感谢小姐恩德,若有机会,定报小姐大恩大德。”
“不必如此,我并不图你什么。赶紧回去吧,我也要走了。”温静婉扶起夏沥,同她告别。
夏沥泪水涟涟的回看了她一眼,决绝的走了。温静婉目送她离开,朝着相反的方向看了过去,她总觉得,刚刚好像有人在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