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只有吴长官一个人想着在订婚宴之前,再见一面,了却一番情缘?栓杏也是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孤独的影子正在月光下徘徊……
她思虑着这沈家二小姐在严家安钉子,置自已于死地,她如蛇蝎心肠,如此狠毒,她担心订婚或结婚之后,沈家二小姐会对吴长官不利——
两个人都在为对方牵挂,担忧,此心如彼心,心心相辉印,依然如这晚上的月光和星光,相互辉映,相互衬托……
栓杏拔除了安插在严家的钉子,那几个曾经参与捉奸的人,被她公开征得严弱人的同意,派出去南下,打探儿子严学民的近况了——
这几人没有发现严家的异样,与东家娘子的不堪之事。反倒倒打一耙,钓出沈家二小姐这个外患来,也算戴罪立功……
东家娘子现在不计前嫌,还给他们银两去出美差,他们自然:感恩戴德,尽心尽力!
他们也慨叹:不仅枪口下夺回了命,时光也待他们以反转的人生,安能不乐呵呵的奉命行事?
栓杏也自然心身轻松,她去哪,做什么?只需谨慎小心,不再担心一天到晚被人盯着……
就在广袤的田野上,月徘徊,人徘徊,孤鸟飞向天空时,一个玉树临风的男人,她心心念念的人儿,那张熟悉的面孔,映入他的眼睑——
男人张开双臂紧紧的拥她入怀抱,在她脸上亲着啃着,双唇像磁力场的南北极,舌尖拥绕,交缠,情到深处的缠绵悱恻,就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办?一见面就彼此融化……
吴长官抱着栓杏说:“不行,我们私奔吧!
日本人已经攻陷上海,马上打到徐州了!
我们队伍马上去抗战,城里有钱的人都已提前做了打算!”
栓杏托着情郎的脸,这张:在梦里无数次的出现,雕刻在心里的一张脸,已经让她欲罢不能,心里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人……
栓杏思虑一下问:“要是能私奔,我们不早那样做了吗?
更何况,这乱纷纷的世道,去哪儿有我们容身之地?”
吴长官想着也是:如果吴家的公子拐走了严家的媳妇,两家必然成为世仇!
到时候严家定然下血本抓回来栓杏,浸猪笼,沉塘——
他们两个人虽然肆意生长,都不是可以洒脱的不顾周围人死活的自私自利的人……
吴长官被问得无语凝噎的时刻,心里难受,这段情开始的时候,就不应该,可是还是开始了,如今这番光景,能够了断,已是善了——
栓杏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说:“自上次你找人来提示我,留下信后!
我就以开乡戏为名,在严家拔出了钉子!
你知道,来严家告密捉奸的人是谁吗?”
吴长官问:“是谁?”
栓杏说:“是沈家二小姐!”
吴长官也是一惊,心想:这女人竟然发现了自已,这样的私密之事,她竟然不动声色?
并且她如此心思缜密,狠毒想置自已和小娘子于死地?
这个女人真是可恶至极!
在吴长官的心里,对自已要娶的女人又多了一份憎恶之情,难道真的被命运捆绑住了吗?
栓杏看他默不作声,以为他不信,是啊?年轻貌美,又出身世家,谁会相信她能干出害人搅局,置他人生死于不顾的事?
可是吴长官接下来的话,才让栓杏松了一口气……
吴长官紧紧的抓住栓杏的肩膀,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说:“我没想到那个女人如此歹毒!以后行事倍加小心!
还有,以后我如果不在你身边!
日本人攻进来了,不能硬扛,一定不要惜金,要惜命!”
栓杏知道了,这个男人这么晚了还在告诉她珍重自身,不顾及自已明天就订婚了,还跑过来叮嘱她,他心里是有她的……
栓杏凝视着情郎,也说:“我会珍重自身!
战场上枪炮无眼,你也要保重!”
两个人携手同行,共赏着同一轮明月,马上就到的烽火城陷,几乎没有时间给两个人有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机会了……
吴长官眼神好用,战场上侦察最是灵敏的眼神,发现远处:严家的乡戏散场了,有人群朝他们这个方向缓慢的移动,像黑夜中的怪物黑金刚——
在旁边放哨的士兵,跑过来提醒长官:“长官!人群越来越近!
我们该回去了!”
吴长官又把心爱的人紧紧的抱在怀里,栓杏也是最后一次感受这有力的心跳,咚咚咚的为她而跳,这样的有温度的怀抱,最后一次为自已停留——
两人难舍难分,栓杏使尽全力挣脱,吴长官在众人拥推中,走了……
栓杏泪洒当场——
这种感觉是:生离死别无吞声,常恻恻。
此后二人如事:江南瘴疠地,逐客无消息。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
亦或是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也许乱世丛林之中,两个人在一起,有过一段时间的相伴伴行,彼此已将此情珍视如灯,照亮彼此的心房……
在这样的时代,难以想象,两个不贪名,不贪心,不逐利,不以牺牲他人为自已幸福的跳板,这样的有温度的两个人,能在彼此的行程中相逢,并彼此共生怜悯之心——
栓杏一步三回头,吴长官和士兵们消失在灰蒙蒙的夜色中……
栓杏听着乡民们的议论声:严家真是多金布施,不啬钱财,这乡戏台子演得真是精彩!
严家还不是出了一个能干的媳妇,就指着那个抠门的严弱人,乡民能听上如此好戏?
更有乡绅们议论严家娘子大气,多少年没尝到的佳酿,今年都品赏到了——
栓杏躲在大树后,听着乡民们的议论,心情舒畅一些,肝肠寸断的分离,也有所缓解……
可吴长官就没有那么轻快了,他不见小娘子是思念,像犯上了一种病,见了是多少个放不下——
这情呀,就是女人不太矜持,男人不太抠,所以才产生的长久维系的关系,在他心里如幻似梦,是一醉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