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拿出来十块钱,轻蔑地看了看欧允棠。
两根白嫩的手指头捏着大钞,冲她晃了晃:“十块。换你手里的一片红。”
这可是巨款啊。
这下,不仅柜台大姐,其余几个工作人员都看过来。
这年头,谁见过出手这么大方的。
不过几张面值几分钱的邮票而已,竟然拿这么一整张大钞出来。
欧允棠微微一笑:“不好意思,不卖。”
她直起身来要走,那姑娘拦住她,有些气急败坏:“别给脸不要脸。”
她个子高,加上穿得仙女儿一样,神情还有些轻蔑,还有些施舍,似乎看不上欧允棠这种村姑。
说出来的话,更加蔑视欧允棠。
欧允棠站在她面前,比她矮半个头。
气势就略微比不上这姑娘。
她心里头有气。
买个邮票而已,现如今竟然被蔑视上了。
“我说了,我不卖。”
“这位姑娘,我警告你,说话客气点儿。”
“看你文文雅雅的,穿得干干净净,怎么说话跟大妈一样无趣无聊无味?”
大妈?
那姑娘被气得脸色通红。
她虽然才二十七岁,可是最忌讳人家说她是个大姑娘,说她是个不嫁人的老姑娘。
“说谁大妈呢?你才大妈,你全家都大妈。”
欧允棠护住口袋:“谁气说谁。”
“做买卖有个先来后到。我先买了邮票,你想从我手里买。我不卖,你就说我给脸不要脸。”
“古人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说我不要脸,我也得回敬你一声大妈才对嘛。”
那姑娘气得指着欧允棠:“你,你好口才。”
欧允棠抬高下巴:“彼此彼此。”
柜台大姐看到气氛不对劲,跟着劝:“姑娘,有的是邮票。咱就非得要一片红嘛?”
那姑娘丝毫不理会大姐,冲欧允棠冷笑一声:“说你呢,钱你拿走。一片红给我拿出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特别有气势,仿佛她就是女王,天下所有的人,都得听她的。
颐指气使的。
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冷冰冰的。
冰刀一样锋利。
欧允棠一动不动。
那姑娘看欧允棠不动,竟然动手去掏欧允棠的口袋了。
这简直是明抢啊。
一只大手把欧允棠往后一扯:“允棠,怎么了?”
是莫悍山来了。
他手里果然捏着封皱巴巴的信件,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倒了几手,这封信才到了他手里。
欧允棠笑了笑:“买了几张邮票。”
莫悍山看都没看对面那人,低声问:“买好了?买好了我们走吧。”
兰晶莹一愣。
她看着对面这个仪表堂堂的男子。
他穿着普普通通的白衬衫,一条黑色长裤,腰带也特别普通。
一双黑色的布鞋。
衣袖高高挽起来,露出来遒劲有力的小臂。
一只大手捏住一封磨破了边儿的信,一只手搂住那姑娘的腰。
没有那么书生意气,没有挥斥方遒。
然而,几年没见,他依旧让她陶醉。
他还是那么有气势,那么冷峻。
俊眉冷目,往那儿一站,就是鹤立鸡群,把周围的人都衬托成土坷垃。
“莫悍山。”
她轻轻叫了一声。
眼角的泪,也跟着流下来。
莫悍山两眼只盯着欧允棠,根本没注意对方。结果来人这么一叫,
他身上的气息本来是柔和的,现在突然变得淡漠。
还把欧允棠扯到身后去,一副护着的样子。
兰晶莹无视欧允棠,两眼涌出来一片泪花,要掉不掉地挂在眼角:“悍山,我毕业了,我毕业过来找你了。”
“没想到这么巧,竟然在邮局遇到你。”
她审视地看了看欧允棠:“这位是?”
莫悍山脸上一黑,四平八稳地说了两个字:“恭喜。”
硬邦邦的,似乎是锤子捶打在石板上。
那双幽深的眼睛,仿佛也没看到她挂在眼角的泪一样。
冰冷无情。
他并不多问,也没给兰晶莹介绍欧允棠:“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拉着欧允棠就走。
欧允棠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莫悍山平时待人,都非常客气,从来都没这么没礼貌过。
那个叫姑娘,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这个莫悍山到底有几个情妹妹?
一个田花花还没搞定,又来一个什么兰晶莹。
莫悍山带着欧允棠出了邮局,两个人要穿过大马路,小货车停在对面供销社门口,他们还计划去买些东西。
兰晶莹追上来:“悍山,别走,等等我啊。”
她穿着高跟鞋,跑不快,追得气喘吁吁的。
欧允棠扯了扯莫悍山:“莫悍山,别逃避了。你情妹妹追上来了。”
莫悍山叹气:“淘气。”
那股子宠溺,根本遮不住。
他停下来,弯腰把欧允棠的发丝抿到耳后:“我只有你一个,懂?”
“从前没有,以后只有你一个。”
他语气低、柔。
眼神亲密,甚至想抵住欧允棠的额角。
他一个大个子,把欧允棠护在胸口,如同护着个小白兔,小心地喂她吃草,给她喝水。
而那只小白兔,就心安理得地在他怀里。
别提多安逸了。
欧允棠翻了个白眼,歪了歪脑袋:“这个呢?她是谁?”
甚至,还跺了跺右脚。
一副吃醋的模样。
“你不给我交代清楚,我可不让你上床。”
这话说得,特别娇滴滴的,
还特别斩钉截铁。
好似小白兔举着个铁钉一样,
你说她没有杀伤力吧,她有钉子。
你说她有杀伤力吧,她是小白兔。
这种娇美和威胁混合在一块儿,真可爱。
莫悍山恨不得把她搂在怀里,想把她变成一粒珍珠,吃到肚子里头去。
他那个要命的地方有些发硬,简直要当场出丑了。
欧允棠点了点下巴:“现在说。”
莫悍山无奈:“就是我母亲闺蜜的女儿,叫兰晶莹。”
欧允棠拉长了语调:“哦,原来是青梅竹马?”
她这么说着,心里一酸,突然不高兴了。
莫悍山立刻心疼了。
看看,媳妇眼睛里都没光了。
他一边儿心疼,一边儿高兴。
心疼:媳妇不高兴。
高兴:终于知道媳妇在意自已了。
兰晶莹追了上来。
眼前,莫悍山亲密地弯着腰,似乎在笑。
还拿额角去抵那个姑娘的额头,
就拿张薄唇,竟然想探出去,眼看着就要亲上去。
她心里颤成一团,抬高嗓门:“悍山,你还没跟我介绍呢。这位是谁?”
欧允棠这次是真不高兴了。
她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对方:“我是悍山的妻子,欧允棠。”
说完,大大方方伸出手。
“你好,欢迎你来西疆桦林。”
兰晶莹大惊,小嘴微张:“你胡说八道。悍山还没结婚,你怎么会是他的妻子?”
她那副吃惊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接着说:“悍山,你告诉我,她是骗人的。”
她乞求一样地看着莫悍山。
莫悍山淡漠地看着她:“兰晶莹,她是我的妻子。我们已经领证了,是受中国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
兰晶莹往后退了一步,咬紧牙关:“……不,不可能。”
莫悍山没多问,浅浅点头:“好,我们还有事。再见。”
他打开副驾驶的门,护着欧允棠上车,随后利落地上了驾驶座,把车子开走了。
黄沙扬起,卷了兰晶莹一头一脸。
车子都看不到了,她还在原处站着。
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