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新鲜空气裹挟着光线涌入,易惜文飘在门口,手里端着粥,伸长脖子往里面看,未见人影,便抬高了声音叫:“苏施琅,过来。”
像是在叫狗一样。
几乎和角落融为一体的人缓缓抬头,逆光看着易惜文的身影,不可置信地眨眨眼。
“小文...”
易惜文应了一声。
苏施琅连滚带爬过去,一直到楼梯前,着魔一般盯着易惜文。
久未见光的眼睛被刺激出泪水,眼眶可怜巴巴地揉了一圈红,微微刺痛,叫他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
苏施琅却像感受不到一般,死死盯着易惜文的身影,又叫了一声:“小文...”
易惜文嫌他磨蹭,皱着眉没有说话。
苏施琅等了好久,没有等到回复,他低下头,自嘲般地笑了一声,喃喃自语:“又是幻觉啊...”
他一下子泄了劲,也不在意形象,就这么缓缓伏在台阶上,手里紧紧攥着戒指,力道大得在掌心都留下了压痕。
“你在说什么胡话?”易惜文飘下去,掐着苏施琅的脸把他转向自已。
苏施琅懵了,而后又飞快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爬起来,恢复一个勉强算得上顺眼的跪姿。
“小文,对不起,我刚才是糊涂了...”他尽力表现得和平常无二,控制不住发抖的身体还是暴露了心思。
他害怕极了,非常想易惜文能够抱抱他。
但是这种想法不说出来易惜文一般都是领会不到的,她甚至觉得苏施琅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颇为顺眼,至少比他平时那副“矫揉造作”的样子有趣。
于是她并没有安抚他,反而作凶了语气:“那你还吃不吃饭了?”
苏施琅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往她身上靠,说话结结巴巴的:“吃...吃饭...”
肚子十分给面子发出咕噜的叫声。
那张苍白的脸终于有了点血色,苏施琅的头愈发低,却又被易惜文强行抬起。
一碗很不成样子的白粥就这么往他嘴里灌。
“唔...”苏施琅被迫大口吞咽,感受着温热的粥水滑过食道,之前的惶恐莫名被安抚了许多,心中酸酸涨涨的,眼泪就这么积了一汪。
这粥虽然米水分离,但每一粒米却都是熟了的,而且是刚好能入口的温度,显然是易惜文亲手给他做的。
苏施琅感激得要命,不知不觉就抓住了易惜文的袖子。
“小文...”
他小心翼翼打量易惜文的神色,见她没有拒绝,就把自已缩进她的怀里,恐惧不堪的心终于有了归宿,那些似真似假的声音在这一刻完全消失。
苏施琅舒服极了,克制着舒了一口长长的气。
“小文,谢谢你,”他缓过来一点了,又忍不住开始勾人:“我有乖乖的,没有自残...”
他说着举起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上面的确没有任何伤痕。
苏施琅期待易惜文能表扬他一下,却不想易惜文误解了他的意思。抓着他的手腕把袖子往上撸,嘴里还说着:“是吗?那我检查一下。”
!!!
“小文!”
易惜文手快,已经把袖子给他挽到手肘了,她看着苏施琅手臂上扭曲的旧伤,嘲讽道:“这就是你说的没有自残?”
这伤看上去已经有段时日了,这样说应该算得上“旧账”的范畴,易惜文不是一个喜欢翻旧账的人,但是在对待苏施琅时,她却乐意做出一点改变。
她抓着苏施琅的手臂,一寸一寸把他从自已的衣服上扯下来,看着他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染上那种可怜又脆弱的恐慌。
很招人欺负的模样。易惜文心想。
她抓着苏施琅的手腕强行举过头顶,弯下腰,依旧保持着俯视的目光,抬起那张苍白的脸,评价道:“还真是喜欢骗人。”
幻觉和现实重合,苏施琅怕的要命,唇瓣哆嗦不停重复:“我没有...我没有...”
“啪”。
易惜文打了他一巴掌:“还在说谎。”
“不!不!小文,别丢掉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是想骗你,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我不是想利用你,你可以打我、不给我吃饭、把我关起来,我都不会反抗的!”
苏施琅爆发出极为强大的能量,居然挣脱了易惜文的手,死死抱着她的腰不许她走。
易惜文没有说话。
苏施琅抖得更加厉害,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交代了个彻底。
“我承认!我承认在学校门口那次我是故意让你看见的,我知道你心善,看见他们打我一定会救我的,所以我故意选了你放学的时间出校门。”
“还有那次...我故意让你知道他们不给我吃饭,我想要你同情我,最好能让我留在你身边就更好了...”
“还有一次苏明瑞把我堵在厕所里面往我身上冲冷水,我穿着湿衣服往你面前凑...”苏施琅喉头哽咽,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他居然骗了易惜文这么多次,难怪会被骂、会被讨厌,那些人说得对,他就是个人人厌恶的杂种。
他怎么配...怎么配死皮赖脸缠着易惜文...
苏施琅一时间绝望无比,却忽然感觉头上传来温柔的触感。
“你真当我没有脑子吗?”易惜文没想到他居然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了。
就他那个拙劣的演技,其实稍微有点脑子都能看透。
在她面前表现的忍气吞声又可怜,背着她又跟石头一样死倔,被打的全身是伤都不肯出一声,还时不时用那种愧疚的眼神看着她,她就算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只不过他长得好看,在她面前又足够乖,她本着玩玩的心态配合他演戏,一来二去倒也动了感情。
在察觉到自已的情感变质时,易惜文看待苏施琅下意识带了审视的目光,可是他依旧温温柔柔、乖乖巧巧的,好像能在她身边就心满意足了一样。
而且等他们真的在一起后,苏施琅被欺负后反而不愿意告诉她了,刻意掩着伤还反过来安慰她,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已。
所以她也就一直没拆穿他,没想到现在苏施琅自已把自已卖了个干净。
看着聪明实际上傻透了。
易惜文扯着他的头发把他抓起来,苏施琅就像是被揪住耳朵的兔子一样,吓得发抖,却一点反抗也不敢有。
就这还骗人呢。
易惜文故意抬起手。
苏施琅下意识闭上眼睛,仰起脸,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