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结束,沈鲸禾与高良吟走在花园的池塘边。
高良吟问沈鲸禾:“那孩子,是你师姐的?”
沈鲸禾摇摇头:“是我们在淮南府捡到的。当时她被家人扔在路边,奄奄一息,我们就将人给捡了回去。后来我留在淮南府,孩子就托付给了我师姐。师姐收了她当徒弟,就养在身边了。”
高良吟颔首,叹息道:“能遇见你们,这孩子倒也算幸运。”
沈鲸禾苦笑:“可这天下,多的是没有那么幸运的孩子。”她偏过头,看向高良吟:“所以,你能做的事,要比我多很多。”
高良吟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那么,你不如走到我身边来,我们能做的事,可以更多。”
沈鲸禾沉默着,她垂下眼眸,心底思绪翻涌。
突然,一声尖锐而响亮的鸣叫,自远山谷响起。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夜空,月色朦胧,星光暗淡,一只白色的大鸟正在不远处的上空盘旋。
高良吟向前走了两步,嘴里发出一阵婉转的哨声。那只大鸟闻声从远处飞来,稳稳落在他的手臂上,竟是一只海东青。
高良吟从它腿上取下竹筒,打开里面的纸条。
短短几字,看得他眉心一跳。
“中宫危险,速归。”
“怎么了?”沈鲸禾注意到他情绪不对。
高良吟蹙眉看着她,将手中的纸条递了出去。
在看到字条内容的那一刻,沈鲸禾脸上也闪过一丝错愕。
她抬眸,问:“你要回京了?”
高良吟颔首,垂眸看着她。
沈鲸禾笑着点点头,良久,对他道:“一路顺风。”
高良吟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他努力在嘴角扯出一抹笑,对沈鲸禾温声道:“保重。”
当夜,高良吟便骑马离开了临江仙谷。
时间一晃,又过了半月。
期间,与高良吟有关的消息接连传来。
天佑十五年,立夏。
传闻两年前在临安府溺水身亡的国舅高良吟回京,据说是被一名沈姓商女所救,落水失忆,在沈家住了一年有余,方才恢复。
皇帝大喜,欲赏赐这名沈姓女子,高国舅却向皇帝求了个恩典,说等日后再赏,皇帝应允。
很快恢复其之前在禁军中的职位,任殿前司都指挥使。
此时,沈鲸禾正坐在踏香堤上,看着岁岁采花。
苏晚澄摘了一株鸢尾花,笑眯眯地朝着沈鲸禾跑来。
“师叔,这个送给你。”小丫头将花递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花?”
“鸢尾,师傅说它的根茎可治关节炎、跌打损伤、食积和肝炎呢。”
“呦,我们晚澄这么厉害呢。”沈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鲸禾起身,笑着冲他行礼道:“祖父。”
苏晚澄也有模有样地学着行礼道:“太爷爷。”
沈崇笑咪咪地对苏晚澄道:“哎,真乖。说罢从背后拿出一匣子樱桃,递给她道:“去找你岁岁姐姐喂你。”
“哎。”小丫头笑着接过匣子,迈着步子就去找岁岁了。
祖孙俩又重新坐在椅子上。
阳光温暖明媚,微风拂面,堤上的柳枝也迎风而动。
沈崇眯眼看着一旁正开心吃樱桃的苏晚澄,不禁叹道:“哎,什么时候我也能抱上重孙子,我老头子是死了名目了。”
“您可别瞑目,我费了那么大劲,才给您弄了个延年益寿的药,哪能让您这么快就瞑目了呢?”
沈崇吹着胡子道:“臭丫头,什么时候还学会耍贫嘴了。”
沈鲸禾挑眉:“都可是仲兰卿教的。您让我来学艺,我可不得真学点什么。”
沈崇乐呵呵地瞥了她一眼,随后叹道:“确实,这仲小子什么都好,就是爱耍贫嘴。”老头咂吧着嘴,表示不甚满意。
“那你觉得,高小大人如何?”沈崇看着她神秘兮兮问道。
沈鲸禾意外地看向沈崇,随即苦笑道:“您知道,我自由散漫惯了,做不了笼子里地金丝雀。他很好,只是......盛京,不是我想待的地方。”
沈崇看着外孙女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不禁叹气道:“那就不要他,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不差他姓高的一个。”
沈鲸禾笑着看向沈崇,心想,这老头儿怎么这么好呢。
“下个月,咱们就回江南。老宅子虽说破落了十多年了,但终究是个家,是你娘长大的地方。”
沈鲸禾看着老头,轻轻点了点头。
盛京,太师府书房。
高昌茂坐在书案前,下手坐着高良吟,和温恒。
温恒是现任皇城司提举,温国公家的二公子,是高良吟的同窗好友。
“高大人,温恒此次前来,是奉皇上之命,向您说明日前金鱼池溺死宫人一案的结果。”温恒道。
“不知,结果如何?”高昌茂问。
“此宫人姓田,名春蝉。是坤宁殿负责洒扫的。出事前三天被发现失踪,经仵作验尸,确实是溺水身亡。没有外伤,死前未作过多挣扎,因此判定为自溺。至于那张纸条,也是该宫人亲笔所书。”
“那她死前可与什么人接触过,或者情绪上可有什么异常?”高良吟问。
温恒摇摇头:“与她接触的也都是些内侍,宫人,与她平日的交往无异,并无可疑之处。据与她同住的宫人交代,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与她同住的宫人叫什么?”
“李宝琴。”
高昌茂若有所思道:“这名宫人多少应该知道些东西,田春蝉既然选择了自尽,必然是知道什么内幕,想必她自尽前,也是经过一番挣扎的。”
温恒颔首:“温恒明白,回去就派人再审李宝琴。”
“还有一点,既然他们选择要对良宸下手,必然要从她身边的人着手。所以,温恒,还要劳烦你,将坤宁殿的内侍,宫人筛查一遍。”高昌茂道。
“是。”温恒颔首。
“可是这世上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们需要给董丞俦找点别的事做,也好让他无暇插手宫里的事。”高良吟道。
高昌茂颔首:“是啊,从穆钦那里拿回的账册才翻了一半,这次,我看不如就从大理寺卿崔明礼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