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重阳节。
褚大娘一早就做了栗子糕,小丫头们早几日就将院子里摆满的菊花。
沈鲸禾在翠微堂陪着沈崇用了早饭。
饭后,祖孙俩在庭院里赏花。纪恒,周同带着星河来给老爷子请安。
沈崇笑呵呵道:“今日重阳,我们晚些再办家宴。你们年轻人去玩你们的,去爬爬山,逛逛庙会,不用都围着我。”
“家主,张员外有请柬,邀您去丹阳山登高饮宴。”纪恒道。
沈崇摆摆手:“不去不去,他那宴会无趣的紧,无非是吟诗作画,附庸风雅的那一套把戏,你代我去吧。”
纪恒颔首应是,随即又叹道:“只是我原本是要去醉仙居给您去买今年新酿的辟邪翁和延寿客的,如此看来是不成了。”说罢便用胳膊肘戳了一下周同。
周同会意道:“是啊,还真是可惜,今日我也与镇远镖局的乔老哥有约,去不了。”
三人看向一旁摆弄菊花的沈鲸禾,沈崇呵呵道:“禾丫头,不如你去替你恒叔跑一趟锦州城?”
沈鲸禾抬眸,点头道:“好啊。”
沈崇笑道:“让星河陪着,我让老李给你备车。”
“不用了,我俩骑马就好。”沈鲸禾笑道。
说罢就领着星河走了。
三人站在堂前,看着走远的少男少女。
沈崇叹息道:“这丫头,跑出去吧,总怕她出事。这不出去了,整个人都没精气神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锦州城,醉仙居。
沈鲸禾和星河蹙眉站在人满为患的醉仙居前,看着伙计点头哈腰地请顾客站成两排,依次给发了一个木牌。
另一个伙计将一张告示贴在门前:辟邪翁和延寿客限量供应,每人限购两坛。
星河将缰绳交给沈鲸禾,指着一旁的凉棚道:“你去那边等着。”
沈鲸禾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一众人坐在河道边的凉棚里喝茶,说书的先生坐在茶桌前,拿着扇子侃侃而谈。
她朝星河点头,将马拴到了河道边的树上。抬脚迈进了凉棚。
凉棚里坐满了人,伙计将她引到唯一的一张空桌前,殷勤问道:
“姑娘想喝点什么?”
“你们都有什么?”
“呦,姑娘是头次来吧,今儿是重阳,可以尝尝我们的辟邪翁。”
“那不是酒吗?”沈鲸禾问。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伙计刚想解释,一个年轻人就走了过来,坐在了她身边。
“介意拼个桌吗?”年轻人笑道。
沈鲸禾看了他一眼,抬手示意他随意。
年轻人笑道:
“这辟邪翁啊指的是将茱萸浮于酒上,醉仙居的辟邪翁是用茱萸直接酿酒,而这儿的辟邪翁,是将茱萸撒在茶水上,做辟邪之意,自然也可以叫辟邪翁。”
沈鲸禾笑道:“原来如此,多谢指教。”
随后她对伙计说道:“就要这个吧。”
伙计应是,正欲离去,年轻人叫住他:“给我也来一碗。”
片刻,两碗茶水就送到了桌上。
茶汤清亮,茶香悠扬,几颗红色果子沉在碗底。
沈鲸禾端起饮了一口,茶的苦涩,配着果子的酸涩,还真是一种奇异的口感。
年轻人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撂下茶碗,将几枚铜钱拍在桌上,对沈鲸禾挤眉笑道:
“多谢姑娘拼桌之宜,这碗茶,我请姑娘喝了。”
说罢便拍拍衣衫,大摇大摆离开了。
沈鲸禾蹙眉,心道:“真是个怪人。”
大约过了两刻钟。
星河拎着两坛酒回来了,他朝沈鲸禾抬了抬下巴,道:“走吧。”
沈鲸禾饮完茶水起身,却突然发觉不对。
她摸了一下腰间,抬头看向星河。
星河狐疑道:“怎么了?”
“我的荷包丢了。”
星河蹙眉,嫌弃道:“我就离开了一会儿,你怎么连个荷包都看不住。算了,反正也没多少钱,回去吧。”
沈鲸禾叹气道:“是没多少钱,可荷包里的东西,我得要找回来。”
“你打算怎么办?”星河问。
“我们先去恒生商号,我需要找个熟悉城内情况的人问一下。”
二人牵了马,往恒生商号去了。
掌柜热情接待了二人。
沈鲸禾向掌柜说明了来意。
掌柜道:“大姑娘,锦州城数得上名号的当铺不下数十家,但是要说销赃,咱们正经当铺是不收这些赃物的。所以那些小贼一般都会选择去黑市上销赃。”
掌柜顿了顿道:“但是您丢的那块玉牌,价值不菲,恐怕能收的也剩老烟袋子韩岐山家的韩记了。我与他有些交情,您稍后,我写封信跟他说明一下情况。”
沈鲸禾拱手道:“多谢。”
掌柜忙还礼道:“大姑娘,折煞老夫了。”
说罢便去柜台写了信交予沈鲸禾。
二人出了商号,直奔城西。
鱼龙混杂的街道,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二人来韩记,在听闻是恒生商号来的人以后,伙计连忙请出了掌柜。
五十多岁的矮胖男人,拿着一根纯金打造的烟袋,看完信后,笑眯眯道:
“啊,原来是恒生商号的东家姑娘,我与老林是发小,他既然开口了,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不知姑娘的荷包是什么时候丢的?”
“我们是巳时进的城,大约午时发现荷包丢了。期间我在茶肆喝茶,遇见了一个奇怪的青年。但是他并没有近我身,因此我也不太确定是否是此人偷了我的荷包。”
“哦?不知那青年什么模样?”韩岐山问。
“瓜子脸,细长的眉眼,左侧脸颊笑起来还有一个酒窝。”沈鲸禾回忆道。
韩岐山笑道:“我想我知道姑娘说的是谁了。”
“你认得他。”沈鲸禾问。
“算是认识吧,他是我们这儿的老主顾,街面上都叫他飞贼陆千。”
“可当时他并未触碰我分毫,我俩也始终保持有数尺距离。”沈鲸禾疑惑道。
“那小子手快的很,爬高越沟身轻如燕。因此才得了飞贼的称呼。”
“那我应该去何处找他?”
韩岐山摇头,笑道:“不必去找他,那小子嗜赌如命,这会儿指不定在哪个赌坊里快活呢。大姑娘如果无事,不妨在此等上一等,不出半日,他必会来典当玉牌。”
沈鲸禾与星河对视了一眼,点头应允了。
此时的陆千刚从赌坊出来,他心中烦闷,拿着酒壶一口一口的灌着酒。
本来以为今天截了个大户,整整二十两。他开开心心地进了赌坊,结果不过三把,就输了个精光。
他摇摇头,手里把玩着玉牌,一个硕大地穆字刻在通体翠绿的玉牌上。
陆千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呦,还真是个宝贝。”陆千嘟囔道。
他将玉牌揣进怀里,将酒壶别在腰间,就朝韩记去了。
陆千晃晃悠悠进了门,就瞧见韩岐山正坐在柜台后,一口一口地抽着烟袋。
“呦,韩掌柜,今儿怎么亲自坐镇?”
韩岐山瞥了他一眼,笑道:“哼,又输完了?”
陆千笑嘻嘻地趴到柜台上,吊儿郎当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没听过千金散尽还复来吗。”
说罢,他将玉牌拍在桌子上。
韩岐山眯眼瞥了一眼玉牌,将嘴里地烟缓缓吐出道:“还真是你。”
陆千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可能走不了了。”
沈鲸禾从一侧房间出来,站在门口,身后是负剑而立的星河。
陆千看到沈鲸禾略微吃了一惊,但随即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呦,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少废话,东西还来。”
星河拔剑,纵身刺向陆千。
却被其灵活地闪避开。
星河武艺很好,剑锋凌厉,每一招都直指要害。
但陆千却身法诡异,每次都能恰巧躲开。
沈鲸禾挑眉,这样样灵活的动作,是她目前仅见。
她从头上拔出三枚银针,挥手打向正在闪避的陆千。
陆千翻身一个跟头,银针全都打进了一旁的木桩。
陆千回身对沈鲸禾道:“姑娘,我只是拿了你一些银两,不用下此狠手吧。”
说罢,他朝沈鲸禾跑来,虚手一抓,沈鲸禾闪避,几个回合两人已经调换了位置。
陆千回头朝沈鲸禾一笑:“陆某认栽,这玉牌,还是还给你吧。”
说罢便将玉牌掷了过来。
沈鲸禾接过玉牌,陆千已经消失在门口。
由于赶着回去,二人并未在城中多作逗留。
谢过韩岐山的帮助后,就纵马回了沈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