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牵着细妹的手,站在漳州恒生商号的门口与沈鲸禾道别:“沈姑娘,徐平不知您竟是东家大姑娘,多有怠慢。您是我与细妹的恩人,恩人在上,请受我俩一拜。”
说罢便牵着细妹跪下给沈鲸禾磕头。
沈鲸禾连忙去拉,却被赶来接人的李锐拦住了:“你拿命去替他们拼来的,受这一拜是应该的。”
沈鲸禾道:“都是朋友,这些都是虚礼。你俩赶紧成亲,给徐老伯添个孙辈,才是正事。”
二人闻言皆是面色一红。
李锐笑道:“东家姑娘都发话了,回去我就赶紧给他俩把事儿给办了。”
沈鲸禾笑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金锁来。交到细妹手里道:“我眼下还有些事,就不回桃源镇了。大概是赶不上你们的婚礼了。这贺礼我就提前送了。”
二人见是如此贵重的东西,连忙推脱。
沈鲸禾笑道:“既是贺礼,那就代表祝福,我祝你俩百年好合。这可不兴推脱。”
细妹看向徐平,见徐平点头,她笑着对沈鲸禾说:“沈姐姐,等你办完事,还来桃源镇,我还给你炖鱼汤。”
“行。”沈鲸禾笑道。
几人道别,带着此次被解救的女孩儿们回了桃源镇,只可惜甜儿和冯欣并不在其中。
沈鲸禾回到内院,正看见坐在廊下喂鱼的纪恒。
“走了?”纪恒问道。
“走了。”沈鲸禾走到他身边,趴在栏杆上,看着池子里欢快游弋的锦鲤。
“宋捕头来过了。说那个叫六哥的什么都招了,包括他在泉州的上线,这些年的供货。但是,至于你说的那个叫穆天晓的年轻公子,他只知道是个大人物,连他的上线都称呼他为公子。”纪恒道。
沈鲸禾嗤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长得人模狗样,干得净是见不得人的营生。”
纪恒挑眉:“金玉其外?那他和仲家那小子比,谁更金玉其外呢?”
沈鲸禾默默瞪了他一眼。
纪恒哈哈笑了起来。
“算了,算了,我也不逗你了。我此番前来只是路过,要去广南府处理些生意上的事。近来,商号的商队频繁被劫,连惠州的海运都受波及。家主怀疑有人在故意针对,想动我们在西南的生意。”
“那桃园镇的截杀,跟这有关系吗?”沈鲸禾问。
“也不算有关系,那人是个通缉犯,背后没什么利益牵扯。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故意制造混乱,迷惑视线。”
“那您什么时候启程?”
纪恒看着她,问道:“你也要去?”
沈鲸禾郑重点头:“作为沈家的大姑娘,我自然是有帮祖父分担忧愁的义务。”
“少来,你不过是想不想回去成亲。”
沈鲸禾眯眼笑着看他。
纪恒笑着叹气道 :“罢了,玩心正盛的时候,叫你回去嫁人,你也不会甘心。走吧,带你去见个人。”说罢,他将手里的磁碟放下,往后院去了。
沈鲸禾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后院,顾闳英正坐在石凳上擦拭一杆银枪。
见二人前来,起身招呼道:“纪兄,沈姑娘。”
沈鲸禾愣怔地看着眼前斯文儒雅的男人,问纪恒道:“恒叔,这位是?”
纪恒笑问她:“怎么,你自已带回来的人,自已都不认识了?”
沈鲸禾疑惑地看向男人,见男人跛着脚向前走了两步,方才恍然大悟道:“你是顾大叔。”
顾闳英笑着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沓东西递给她道:“这是仲小公子托我带给你的银票,连本带利白银5万两。”
沈鲸禾吃惊地接过银票,拿在手里翻看。
纪恒坐到一旁叹道:“哎,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仲家的小子果真是个做生意的料。只不过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他没那个福分娶你,可惜这诺达的家业后继无人呗。”
沈鲸禾朝他撇嘴,将银票收了起来。
二月十一,一行人走水路抵达了惠州。
适逢花朝节前夕,惠州城城内十分热闹。陌上花开,城郊满是春游的车马。
沈鲸禾坐在马车里,打帘看着窗外热闹的景象,心道:“原来古人也流行春游。”
“明日就是花朝节,也是女儿节。姑娘们流行吃花糕,拜花神,行花令。惠州城又与他处不同,每年都会花船巡游,明日你可有得热闹可看。”纪恒道。
“真的?”
“自然是真的,只可惜明日我有事处理,陪不了你。”
“没事儿,你忙你的,有星河陪我就行。”
“星河是个不解风情的。我明日另找个人陪你。”
说着马车就过了城门,停在了饮月楼门前,纪恒吩咐车夫将沈鲸禾送回恒生商号,自已迈步进了饮月楼。
饮月楼二楼,一名华服美妇人正凭窗立着,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美妇人缓缓侧身,她拿团扇掩唇,露出一双妩媚娇艳的笑眼。
“车里的就是小小姐?”
纪恒走向她,笑着点头。
美妇人微笑着,但眼眸里却生出些许悲伤:“跟大姑娘像吗?”
“明日你见了就知道了。”纪恒并肩站在她身边缓缓道。
“真快啊,一晃已经十四年了。”
“是啊,真快啊,当年那个趴在怀里哭的小娃娃,如今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纪恒叹道。
美妇人微笑,半晌道:“近日截杀票号商队的幕后之人已经查到了。”
纪恒看向她,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财神岛?”
纪恒点头:“前些日子从元修的姐夫顾闳英那里听说了,当年他的流放之地,沙迟岛就是如今的财神岛。”
“他?”美妇人疑惑道:“他被流放之时应该是十三年前了吧。”
“不错,他在那里呆了两年,方才伺机逃脱。”
“能从那里逃脱,倒也是个狠人。”美妇人道。
“据他说,当时沙迟岛的守备就是董丞俦的人,叫穆钦。穆钦为人阴狠狡诈。他表面上接受流放的罪犯,实则干的是走私和人口贩卖的勾当。十年时间,势力不断发展壮大,豢养海盗,截掠商船,走私人口,甚至一直在向盛京运送美姬用以腐蚀拉拢各部官员。”
“确实是个毒瘤。”美妇人道。“那如今他对我们出手,你准备如何?”
“广南府水军都统制李天宝是高昌茂的内弟,高家不会坐视董丞俦势力掌控整个广南府。敌人的敌人,也可暂时看作盟友。”
“你想借李天宝的势?”
“必要时推他一把而已。”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半晌纪恒道:“蝶玉,明日花神节,我想请你照看禾丫头一日。这孩子自小没有亲娘在身边,一些女儿家的事情,我们一帮男人也顾不上多少。明日是女儿节,你替大姑娘好好陪她玩一日吧。”
杜蝶玉突然苦涩道:“她自出生起,我便一直陪在她身边,我看着她学会说话,学会走路,若不是发生那件事,如今说不准还陪在她身边呢。”
二人都不再言语,仿若同时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那种苦涩在心里,即便过了多年,却仍旧浓的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