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身披红色兜帽的苏味骑马出现在必罗笼城的城门前。
半月前,她在临安城镇远镖局打探到二人行程,又于半路遇到挂着镇远镖局镖旗的孙信等人。方知沈鲸禾二人此刻正在必罗笼城。想着老爷子暴跳如雷的模样,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也早已将这两个扰人清修的惹祸精挂起来鞭打几十遍了。
仲兰卿此刻正带着沈鲸禾在马场验收马匹。突然一股寒意沿着仲兰卿脊背往上爬,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怎么了?沈鲸禾问。”
仲兰卿摸摸鼻子,道:“大概是受凉了。”
沈鲸禾也没在意,她只是看着马场上数万匹骏马,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这么多马,路上还有折损,究竟怎么给运回去呢?”
但这一切都不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她只需要老实等着分成就好了。哎,果然资本就是力量。沈鲸禾这样想。
回到客栈,仲兰卿兴冲冲地给沈鲸禾算着账,打开门的一瞬间,两人齐齐向后退了一步,转身就准备跑。
“站住。”临窗坐着地苏味放下手里的茶水,叫住二人。
她缓缓起身,走到二人身后,淡淡道:“看来果然还是吃的太饱,才让你们闲的无聊,又给我找了这么些事儿。”
仲兰卿笑眯眯转身,道:“师姐,我这不是看您在山上清修也是无聊得紧,这才想个办法让你也出来散散心。”
苏味微笑着看向他:“那么,心散完了?”
二人点头如捣蒜:“散完了。”
“那行,明日启程回吧。”苏味道。
俩人一时语塞。
苏味挑眉,再次向他俩确定,俩人也只好乖乖点头,回去收拾行李去了。
翌日,仲兰卿写了两封信让掌柜代为转交,一封送给张音,一封送顾闳英。
仲兰卿交代张音,说家中有事急需二人归家,运货的事儿委托顾闳英全权处理。而沈鲸禾也承诺顾闳英,若替他俩安全将货运回临安城,便带他去见周同。
是以当顾闳英火急火燎赶到客栈的时候,客栈早已人去楼空。
他苦笑着看着手里的信件,想他顾闳英做了十年的幽魂,如今却要为了一个小丫头再入凡尘了。他叹了口气,也罢,只要能再见韩元修一面,只要能跪在地上求得他的谅解,他也能安心下黄泉去见锦绣了。
两行热泪从他脸庞滑落,自那日起,落樵街的疯瘸子便消失了。
顾闳英束起头发,刮去长髯,换上长袍,带着沈鲸禾的信,去了乾西商会。
几人回到临江仙谷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
仲兰卿自然少不了一顿责罚,挨了顿板子,趴在床上三天都没下床。沈鲸禾虽为客,但也给了禁足的惩罚。
沈鲸禾就掰着手指算日子,可她没有等到顾闳英,却等到了带着车马来接她回去的星河。
少年依旧冷着一张脸,站在车队的最前头。
沈鲸禾委屈巴巴地坐在车上,看着被小厮扶着的仲兰卿。
可碍于仲素在场,她也不敢明说,于是就眨巴着眼看着仲兰卿,仲兰卿心领神会,眼神示意她安心,钱肯定会给她送去的。
两人眉目传情的一幕,看在仲素和苏味眼里,可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老头面上不显,心里却乐开了花:“没想到,这小子别的不行,拐带孙媳妇的本事倒是不小,这才俩月就把人拐到手了?你看这俩人依依不舍的样子,那过完年,是不是得找个媒人先呢?”
苏味则心道:“这俩人眼睛莫不是有什么毛病了?赶明儿有空了可得先给俩人好好看看。”
于是几人各怀心事,互相道了别。
腊月临近,诸事繁杂,所有人都忙着各自的事情。
沈崇带着纪恒去了恒生商号,眼下年关将至,各地掌柜都带着年礼分红前来拜见。周同外出办事还未归家。丫头仆妇们也都忙着置办年货。只有沈鲸禾闲了下来。
几日前她收到仲兰卿的来信,说年后可能会随祖父前来拜见,届时会将她的分红一并带来。他已将顾闳英暂时安顿在临安城,希望她先打听一下周同的事情,并在他出发前写信告知结果。
沈鲸禾坐在堂前檐下的躺椅上,身上盖着狐裘。岁岁在一旁拨弄着碳炉。院子里的梅花已经开了,星星点点的红色,点缀了萧瑟的冬月。
沈鲸禾心里盘算着顾闳英的事情,觉得还是先从侧面打听一下周同的过去,而这个打听的对象自然就是纪恒。
沈鲸禾问岁岁:“祖父今日外出,可说几时回来?”
“刚才库房的小厮来送炭火,说家主已经回来了。”
“那恒叔呢?”
“说是一起回来了。”
沈鲸禾听闻起身,决定先去拜访一下纪恒。
她让岁岁从库房里取出她从弥鹿川带回来的一件镂空花鸟香球。不算贵重,但却精巧。她又让小厨房做了一些糕点,一块儿拎着去了纪恒的住所。
沈鲸禾到达春晖堂的时候天色已暗,堂内纪恒正端坐在书案前看书,案上的香炉里燃着香,烛火发出啪啪的响声。
沈鲸禾笑眯眯地迈步走进门去。
纪恒抬眼见是她来,有些意外,面上却已挂上一丝温和地笑容:“听闻你回来几日了,一直没能抽开身去看你,没想到,你竟自已来了。”
沈鲸禾乖巧地将食盒放在一旁地案几上,道:“您这几日打理生意辛苦,我让小厨房做了点心,一会儿您尝尝。”
纪恒挑眉,知道她这是有事,却没点破只笑着看向她。
沈鲸禾忽略他审视地眼神,从身后取出那件花鸟香球,递到纪恒面前:“给您带的礼物。”
纪恒笑着,伸出手接过香球,放到鼻尖轻嗅,道:“嗯,不错,西域来的香料。好东西。”
沈鲸禾笑道:“您喜欢就好,也不枉费我挑了这么久。”
纪恒看着她,点头笑道:“不错,出门一趟果真是懂事了。”他将香球挂在腰间,低头打量了半晌,道:“看在你难得这么孝顺的份上,说吧,什么事?”
沈鲸禾思考着应该从何问起,于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恒叔,您听说过韩元修这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