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临安城。
仲兰卿带着沈鲸禾出现在镇远镖局的门口。
“不是说去滇东吗?来这儿干嘛?”沈鲸禾看着朱漆牌匾上硕大的四个字,问道。
仲兰卿冲她一笑:“滇东地势复杂,三十七部散落而居,不找个熟悉地形的向导,怕到地方都年关了。”
说话间,二人就进了镖局大门。
掌柜看到仲兰卿,拱手相迎:“仲掌柜!可有些日子没见您了。”
仲兰卿笑着回道:“忙着家里的事,有些日子没出门了。”
“您贵人事忙,不知您这趟是要往哪发财呀?”
“托您给找个熟悉滇东的把头,帮着给走些货。”
“呦,咱们临安城往滇东的商队可不多,不过我这儿,刚好有一个熟悉滇东的把头,前儿才从东川府回来。”掌柜道。
掌柜招呼伙计去找人。
将仲兰卿二人请到前厅吃茶。半盏茶没吃完,伙计领着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人来了。他皮肤黝黑,穿着粗布衣裳,但一双眼睛却十分有神。
几人互相寒暄了几句,男人也在一旁落座,掌柜介绍道:“这位是孙信,咱们镖行的老人了。滇东的路他熟。”
“不知东家押送的货物价值几何,欲何送达滇东何地,可有时限?”孙信问道。
“价值约500两的丝绸,送往弥鹿川,最好在十月中旬到达。”
孙信点头:“货物量不大,二十日足以到达。不知您想何时启程?”
“明日一早。”
几人说定,与掌柜签单子,付了定金。
仲兰卿带着沈鲸禾去了东市的布行。
在去东市的路上,沈鲸禾问:“你既然去了,又请了镖师,为什么不多带些货物。到地方卖掉,不是又多赚了一笔吗?”
仲兰卿笑眯眯地看着她:“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出门是揣着几万两的。请镖师是为了路上方便。他们走江湖的,对地面儿上的一些个势力都有自已的门路,省了咱们的麻烦。再来,运货是为了掩人耳目,若真遇上什么意外,咱们把货一丢,还能保全自我。这要是运上一大票货,一来耽误行程,二来也不安全。毕竟这条路我也不熟。”
沈鲸禾赞许的点点头,别说,这小子正经起来还是很可靠的。
二人在布行定好了货物,约定明日一早来取。
翌日清晨,一行人出发了。
或许是因为镇远镖局的旗号,一行人路上倒也顺遂。就这样,他们从临安府,横穿永宁府,来到了东川府。
“东家,前边就出东川府了,出了东川府,再过几日就能到弥鹿川了。”孙信道。
“那行,我看今儿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先找个客栈休息一下,明日再赶路。”仲兰卿道。
“哎,前边有个客栈,向南大约七八里,咱们今儿就歇在那儿吧。”孙信道。
一行人就向着南边去了。
客栈不大,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并不能算是一间客栈。
店主是一对老夫妻,屋子住不完,就空出几间,供来往的行商歇脚。
老妇人笑容满面地将自家炒的菜端上桌来:“小地方,没啥好东西,客人们别嫌弃。”
“您客气了,我们这一路走来风餐露宿的,能有个地方歇脚已经很好了。”沈鲸禾笑道。
“哎,都不容易,如今这世道艰难,难为你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都得来做行商。”老妇人怜惜道。
沈鲸禾和仲兰卿对视一眼,有些尴尬地回道:“家里生意难做,只好跟着兄长去东边闯闯。”
“哎,东边这段时间也不太平了,你们要往东去,可得小心啦。”老妇人道。
孙信敏锐地察觉到什么,问道:“大娘,您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是部落之间打仗了,还是别的什么?”
“不是不是,好像是闹山匪,过路地行商被劫了好多,眼下这人都不敢从吊鸟山过了。”老妇人道。
“是啊,你们还是改改道,宁可绕远些,这年头做个买卖不容易,还是小心为上。”老头也端着馒头走过来道。
孙信抱拳道谢。
于是,一行人决定改道先向北,然后再进入滇东。
西行数里,重山环伺,日已西斜。平坦宽阔的官道,如今也变成了逼仄难行的山路。众人一路疾行,盼着能在彻底天黑之前走出这片山壁去。
复行数里,只闻听前方水声潺潺,似是有条溪流,众人大喜。
一名年轻的镖师对孙信道:“把头,那边有溪流,刚好水壶空了,我去打些水来吧。”
孙信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他嘱咐年轻人道:“不要多做逗留,打完水就赶快赶回来。”
年轻人高兴地应是。兴冲冲地去了。他循声来到溪旁,只见溪水清澈,他连忙下去踩在一旁的石头上,捧起水喝了起来,甘甜的清水清冽解渴,小伙儿忍不住咂吧起嘴来。然后他又取下腰间的几支水壶,将水壶沁在水里。
忽然,他看到刚才还清澈的溪水竟变成了红色,他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红色越来越浓,还掺杂着血腥气。
他的心一下揪紧,心道糟了。抬眼循着溪流的看去,那方向正是他们镖队正在行进的方向。
一行人沿着山路前行,忽听前方传来一阵响动。
孙信挥手示意众人停下隐蔽。
“什么情况?”沈鲸禾小声问道。
仲兰卿摇头,嘱咐她:“别急,一会儿听我指挥,情况不对立刻扔下货往山下跑。”
沈鲸禾点头,手却摸向腰间别着的一排银簪,簪子是她特意打磨过的,尖端如钉子一样。虽说质地不甚坚硬,但她试验过,能打穿木头,自保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接着她又从鞋子里抽出那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递给仲兰卿:“拿着防身。”
仲兰卿看着闪着寒光的匕首,又推给她道:“我不要,你自已留着。”
“给你你就拿着,我自有防身之法,倒是你,管好自已别添乱。”沈鲸禾瞪了他一眼,又将匕首塞到他怀里。
这时前方山壁闪出两个身影来。
一男一女,男的浑身是血,脚步踉跄,全靠女的搀扶才能勉强前行。女的身着红色婚服,发丝凌乱,一边搀扶着男人,一边惊慌地向后张望。
没逃出几米远,身后就追来三四名身着当地服饰手持弯刀的人。
男人已是强弩之末,瘦弱的女人终究无法承受男人的重量,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眼看身后的人已追杀至近前,弯刀已经高高举起,女人将男人死死护在身下,紧闭着双眼,发出了凄厉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