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没有回答。
崔琥却怒火中烧,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崔珑的身上,再次将他踢得倒飞出去。
“混账,说什么胡话?!七弟是咱们的兄弟,你这么胡乱说话,还是不是人?”
其他几人纷纷出言呵斥。
“老四,你忒大胆,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你这是借子责母?”
“四弟,母妃哪里得罪你了?你竟狠心说她是绿茶?”
“打得好,他就是欠揍,不打不成器。母妃,您别生气,他有口无心,就是个糙人!”
崔珑倒在地上一声不吭。
眼里流露出狠厉的光芒。
宋谨央怔忡地看着崔琥。
他这么激烈的举动,是想掩饰崔珏并非亲生的真相吧?!
有些事,并不需要放到明面上,一个不经意的眼神、表情、动作,已然说明了一切。
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六,他们都知道崔珏并非亲弟的事,只差老五了。
只不过,老五知道与否,已经无碍大局了。
哪怕早就猜到真相,她的心还是猛烈地抽搐着。
这一刻,她铁了心做切割,决心将腐肉一刀割舍。
虽然心痛难当,但是比起四十年的欺骗、漫无边际的绝望、对小七的担忧与期盼,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从此,他们母子缘尽!
她再也不会为他们操一分心,再也休想从自已这里拿到一个铜板。
崔承,连同他的自私自利的儿子,她统统不要了!
“你们走吧,我要休息了。”
宋谨央斩钉截铁地说话。
崔瑜几个嗫嚅半晌,终于灰头土脸地站起身,恭敬地行了礼后,恍恍惚惚地退了出去。
屋外,风雪更大了,整个世界笼在一片银白中。
崔瑜默默地站在院中,一时间神思不定。
看着一同退下的兄弟们,他的心突得沉重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快速地从他手中流失。
还在出神间,崔琦上前一步说:“大哥,走吧,去你屋子坐坐。”
片刻功夫,人退得干干净净,院子里转眼清静下来。
看着满屋子狼藉,刘嬷嬷想叫小丫头们收拾,却被宋谨央阻止了。
还收拾什么?
狼藉就狼藉,不堪就不堪,丢脸就丢脸,这一堆堆的碎片正好提醒自已,曾经发生的一切。
她起身,踩着一地的碎瓷,走到罗汉榻上坐下,外间唯一完好无损的,只剩它了。
而罗汉榻上的小几案,也被打缺了一只角。
她轻轻地抚着缺失的角,心里百感交集。
短短时日,她的人生,就像这满屋的碎片一般,破败不堪。
刘嬷嬷泪眼朦胧地劝她想开些。
她凄然一笑。
她就是想不开,又能怎么办呢?
命运早在四十年前,便夺走了她的一切,不过在四十年后的今日,才逐渐显现罢了。
“阿留,准备纸笔。”
刘嬷嬷擦尽眼泪,命人开了私库,重新取来一套文房四宝和澄心纸。
她研了墨,就着一屋子的破败,画了起来。
不一会儿,满屋子的破败,就被她搬到了纸上。
搁下笔,她终于露出浅浅一笑。
这幅画,见证了她破碎不堪的四十年。
她要将这份耻辱留存下来,深深地印刻进脑海。
从此,她的生活只剩清醒。
“阿留,把画收起来,你也下去歇息吧。”
“哪用得着歇息,奴婢还得去灶上看一看,应该马上能用膳了。只是,明日还入宫吗?”
“入!”
当然要入!
小七兴许还等着她解救呢!
“世子爷不是都要写请罪折子了吗?万一皇上怒了……”
“他爱怎么做,是他的事。”
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刘嬷嬷抿了抿唇,终于没有说话,临去小厨房前,还是还是叫小丫头将稍好些的糕点挑出来,放在另外的盘子里。
其他的碎瓷,等用了晚膳再打扫
一屋子的糕饼味,引来了小猫咪。
听到“咪咪”的叫声,宋谨央终于露出一丝浅笑。
这是只时常来串门的流浪猫。
不一会儿,窗口探出一颗小脑袋,一见到她便欢快地跳了进来,用舌头舔着她的手掌,像是讨好又像是安慰。
“去吧,盘子里有糕饼,机灵些,别把碎瓷吞下去。”
小猫咪撒娇似地同她腻歪了会儿,就飞快地跳下去,大快朵颐起来。
等刘嬷嬷再回到正屋,就见小猫咪吃得饱饱的,四仰八叉地肚子朝上,打起了呼噜。
屋子里无法用膳了,刘嬷嬷扶着她来到西耳房。
一盘虾仁豆腐,一盘清蒸鳜鱼,一盘油亮的小青菜,还有一小罐鸽子汤。
食物的香味,让她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许。
可她坐下刚刚喝了一口汤,小丫头紫苏脸色煞白地闯了进来。
“王妃,不好了,咪咪死了。”
手中的瓷匙“啪”地一声掉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急匆匆回到正屋,见到刚才还打着呼噜的小猫咪,蜷缩成一团,七窍流血,早没了生息。
宋谨央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小猫咪刚来那会儿,婆子们拿着扫把赶它,吓得它瑟瑟发抖,躲进了王妃的正屋。
倒是勾起了宋谨央的怜惜,下令再不许赶它,还命人给它准备了吃食。
每次它来时,都是紫苏照顾的,待它吃饱喝足后,将它抱到专门的窝棚里睡觉。
小猫咪乖觉,睡醒了会自已离开,过几天再次出现。
今日,紫苏同往常一样,见它吃饱了,王妃又去耳房用膳,便进来想把它抱走。
岂料却发现它痛苦地扭成一团,七窍流血身亡。
吓得她,顾不得王妃还在用膳,赶紧来禀报。
良久,宋谨央哑着声吩咐。
“阿留,将咪咪好生掩埋了,叫几个婆子把屋子打扫干净,你也去用膳吧。”
刘嬷嬷脸色刷白,气得手脚发抖。
只消王妃一句话,她立刻冲出去找四爷理论。
四爷忒狠了,竟然下毒害王妃。
“王妃,糕点有毒,您就这么算了吗?”
王妃可是他的亲生母亲啊,他怎么下得去手?
宋谨央比她镇定许多。
母子情分已尽,她断不会再为那些畜牲掉一滴泪。
越冷静,越能发现问题。
“阿留,稍安勿躁!此事未必是老四!”
“王妃,您不能再心疼他们。”刘嬷嬷恨得牙痒痒,谁伤害主子,谁就是她的仇人,“不是四爷还能是谁?这糕点可是他亲自提来的。”
刘嬷嬷虽然气愤,却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王妃说得没错,糕点是四爷提来的,但毒却未必是他下的。
转瞬间,刘嬷嬷的心思百转千回,将七个爷一一过了遍脑子 ,却始终不得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