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A市街道,华灯初上。
沈柚宁戴着口罩,手里的夹子灵活地翻转烤肠机上的烤肠,她站在最繁华的街角,一双眼环顾四周,熟练地吆喝着“卖烤肠”。
她穿着很普通的褐色大衣,身前还系着一块花色围裙。但甜美的嗓音和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优雅气质吸引得一众人回眸。
比起其他的烤肠摊位,她的生意显然更火爆些。
街对面的黑色迈巴赫里,宋宴时看着手里的经济日报,视线有意无意划过那抹褐色身影。
开车的助理往后视镜里偷瞄了他好几次,实在没忍住开口道:“宋总,我记得宋小姐上的舞蹈训练班好像还在前面,为什么……”
宋宴时一个眼刀扫了过去,杨助理嘴巴一闭,噤了声。
“她好手好脚,这几步走不过来?”他的声音清冷,上挑的尾音平白多了几分压迫感。
“说得对,小孩子就是要多锻炼锻炼。”杨助求生欲极强地应和着,又默默拿出手机给宋小星发了个定位。
叮嘱她千万别惹她哥,她哥这几天心情很不好。
要说具体从什么时候不好的,杨助理能想到的标志性事件是:沈家公司破产,沈珩落马。
宋宴时好像特别关心沈家的事,他好几次进总裁办的时候都看到他在看有关沈家的新闻。
沈家公司宣布破产,沈珩挪用公款被捕入狱,判刑十年,罚款五百万。
总之,沈家越惨,宋宴时脸色越差,脾气也越渐阴晴不定。
杨助表示不理解,但良好的职业素养控制住了他的好奇心。
十分钟后,宋小星一蹦一跳地往这边走。正值十二岁的女孩儿出落得越发俊俏,一头齐耳的短发也压不住她透露出的惊艳和生动。
打开后座的门,宋小星麻溜地钻进车内。
“哥,今天我过生日,你给我准备生日蛋糕了吗?”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睛,满是期待。
宋宴时合上报纸,嘴角扯了一个笑:“你的生日,我哪年没有准备小蛋糕?”
“耶!”宋小星开心地比了个剪刀手,抱住宋宴时的手臂,抬头看他,“哥,我怎么感觉你不开心呢?”
“没什么,”宋宴时抽开手,抬眸看向窗外低头烤肠的女人,“想不想吃烤肠?”
宋小星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真的吗?以前你从不让我吃垃圾食品的。”
“今天你生日,可以吃。”
宋宴时率先打开车门下车,宋小星紧跟其后。
“哥,你还记得波,小时候你买一根烤肠回来,我可以从中午吃到晚上,太香了,我都舍不得吃。”
“嗯。”
“还好现在咱们有钱了,以后我好好跳舞,也能挣好多好多钱。”
“嗯。”
“哥,你怎么不说话?”
宋宴时在摊前站定,视线直直地落在面前女人身上,眼神复杂。宋小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烤肠摊的老板娘。
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长相,但一双好看的眉眼和高挑的身材还是让人眼前一亮。
“你好,烤肠三块一根,五块两根。”沈柚宁扫了眼面前的皮靴和舞蹈鞋,手上保持翻肠的动作。
“两根。”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
沈柚宁烤肠的动作一顿,一股陌生的熟悉感传遍全身。
这个声音她听过,只一遍,她便想起了记忆里的那个人。
她僵硬地抬眸,触及到宋宴时的目光时,又无措地低下头。
落魄后最难堪的事:莫过于遇到熟人,还是曾经爱而不得追过大半年的熟人。
宋小星眨巴着眼睛看看她哥,又看看眼前的美女老板,纵使她再迟钝也还是察觉出了异样。
这两个人有猫腻!
“姐姐,肠快糊了。”宋小星盯着烤肠机,好心地提醒道。
“哦,不好意思,我重新帮你们烤。”沈柚宁脸有些热,手忙脚乱地重新放了根肠上去。
她不敢抬头,怕看到他不屑轻蔑的眼神。
“好了,给。”
宋小星接过打包好的肠,扯了下宋宴时的衣角,见他没动,便识趣地说道:“哥,我先回车里。”
宋宴时点头,目光重新回到沈柚宁身上。
“你现在干这个?”
沈柚宁鼓足勇气抬头看他,摆出无所谓的模样:“是啊,我家破产了,当然得出来赚钱养家。”
说着,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张优惠券:“这是我开的一家甜品店,宋总要是有空的话,常来捧场。”
宋宴时接过,放进口袋里,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放在以前,沈柚宁会很高兴宋宴时待在自已身边,哪怕是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她,她也会很兴奋。
可是现在,她不再是以前那个作天作地的京圈小公主,他也不再是大学校园里那个沉默寡言的清贫校草。
两个人地位翻转,沈柚宁一时承受不住这种落差,只想逃离。
“宋总没事的话,就别挡着我做生意。”她冷冷地开口赶人。
宋宴时没动,眼神压抑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良久,他轻声开口:“你不是有男朋友吗,他不管你?”
沈柚宁无心摆摊,开始收拾东西。
“他是我男朋友,又不是大冤种。我都没能力还的钱,他有能力了?”她语气有点冲,心里翻涌着莫名的情绪。
“而且,我有手有脚,就一定要靠男人?”
沈柚宁一向自尊心很强,即使落魄了也不能忍受明晃晃的瞧不起。
宋宴时抿唇,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
回到幸福小区临时租的房子里,沈柚宁精疲力竭地倒在沙发上。
沈母端了杯牛奶过来,摆在面前的玻璃桌上。
沈柚宁挤了个笑,双手不自觉地抚上沈母的眼角,想把那里新长出来的皱纹抚平。
“妈妈,我是不是很没用,让你和爸爸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一起受苦。”
“傻孩子,说什么呢,你哥没用,那么大的公司交给他,结果迷上了赌,让咱们家背上了巨额债务。要不是你处理家里的烂摊子,我和你爸估计也没活路了”沈母抱住女儿,哭得伤心。
沈柚宁帮她顺背,宽慰道:“妈妈,别哭了。我的甜品店现在还盈利,一年30万不是问题,加上我晚上出摊也能挣到钱。再过几年,咱们又可以住大房子。”
“好啦,再哭就不美了!”
她一向很会哄人,没几句就把沈母哄开心了。
沈父转着轮椅出现在房门口时,母女俩正在畅想未来。
“以后咱们的日子有了起色,我就和蒋齐结婚,再生一个小孩子。”
“蒋齐是个好孩子,咱们家变成这样,他也没有抛弃你。”
……
“咳咳!”沈父打断娘俩说话,冲沈柚宁招了招手。
沈柚宁欢脱地跟着他进了书房。
“爸爸,怎么了?”
她看着沈父打开保险箱的门,从里面取出一个上了年头的小木盒,颤颤巍巍地打开。
里面有一张银行卡,一个青色的玉镯还有一包小金豆。
“这些是我和你妈从你出生开始存下的嫁妆,正好23颗金豆,加起来应该有两三万,玉镯是你奶奶留下来的,卡里是你这些年交给我们的所有压岁钱,总共有二十万。本来还给你准备了一套房,可惜抵债了。”
“记住,”沈父捂着嘴咳嗽两声,接着道,“这些是嫁妆,是你的底气。这个钱只能为你自已用。谁都不能动。”
“哎,我早该知道你哥不是个好的,再加上你无心管公司,眼瞎就把公司给了他。结果害了一家人。早知这样,还不如交给一个能人打理。”
沈父痛心疾首,胸口剧烈地喘息着,沈柚宁过去扶他,被沈父一把推开。
厕所里传来呕吐声,沈柚宁想进去,却被锁在门外干着急。
“爸,你没事吧,我们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水声响起,不一会儿沈父推着轮椅出来。他的脸色很差,灰白中带着死色。
“没大事,这几天感冒了,把午饭吐出来了而已。现在浑身清爽。”他使劲从轮椅上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你看吧,腿都能动了。”
沈柚宁扶着他,还是担忧:“爸,还是……”
“听话,我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吗?真没事。要不信,你问你妈!”
沈父朝门口的沈母颔首。
沈母过来扶着他坐下,眼神中的难受一闪而过。
“你爸身体好着呢,我会看着他。”
沈柚宁松了口气,出门之际,沈父再一次叫住了她。
“和你的那个男朋友分手吧,他不是良人。”